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匝匝,一众沉默逼视,沉重得不堪承受。

——可你现在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要不算了吧?也许你只是需要休息一下了,把一切都忘了。再睁眼时,像新生一般,前生种种抛却干净,这样你就不会痛苦了。

明明无法抗衡这一切,从出生起背着别人的盛誉,实现着父母的期望,带着别人的心愿,去做他们认为自己该做的事。连秉持本心,都已用尽全力,甚至被视作怪胎,他人暗中讥诮,也只能习惯视若无睹。

明明可以不用活得这么累。

他也很疲倦。

奉仞确实感到一种温暖的感觉席卷了身体,他疼痛许久的头脑好像也因此缓解。

他蜷缩着浮在水里,孤舟被扑打摇摆,水下许多双手拉着他,缠住他的身体。数日来的疲倦,彻底覆没了他。

也许休息一下就好了。

忘了会更好,可是忘记了又能如何?

他好像又回到幼年时那片雪地,浑身剧痛地躺倒在上面,精疲力尽,再也起不来。

喊着起来的声音消失无踪,这儿只有他一个人。

“天底下,只有你才会做这种最无回报又不讨好的事;如果你走,那你便不是奉仞了。”

突然间又想起,有人微微笑着,用无奈的、放弃一切的口吻,对着他说。

是谁?

熟悉的气味,裹挟着剧烈的铁锈气味,腥气森森,一定是个常带血光之灾的祸害。

更小时候,他躺在娘的怀里,不知为何睡不着觉,总是睁着眼看窗外月光,娘说:小孩子太轻了,不肯睡觉的话,在夜晚,山里的狼会化成月光,钻进人的屋里,将你叼走啦。

为什么要把我叼走?

因为狼是很坏很可怕的野兽,与藏在林中的魑魅魍魉为伍,它们无恶不作,身上沾满鲜血,会把小孩子吃掉。

奉仞没有再问,缩进母亲怀里,蔡云倩暗自抿着唇偷笑,以为他被自己编的故事哄骗,正轻轻拍打他的背,却听到他小声道,说不定,它只是很寂寞,想带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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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又熟悉的声音盘旋着追逐他,越来越近,一片雾蒙蒙之中,露出声音主人的轮廓,漆黑的影子拱起,立在窗外,月光被一寸寸吞没。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的私欲,不就是两全之法?

奉仞,你的私欲……有没有我?

一瞬间心神俱震,仿佛又生出所求。

别再听他说话,别再为谁扰乱心绪,别再重蹈覆辙!有个声音这样大喊,冰冷无情地扯回奉仞,要去关上那两扇满是蛊惑的窗户。是扮作过客的鬼怪对他笑,爱欲真假,无法辨明,但是奉仞依然无法遏制自己去听,去靠近,浑浑噩噩地一味追寻那声音。

不知是真实,还是依旧是幻觉,有人拉住他的手,毫不讲理地将内力传进他体内,那不算稳当的梳理,而是让五脏六腑都填满霸道的内力,这时久久折磨着他的极欲极痛,竟不堪这内力的酷烈焚烧,半侵心肺的寒症兵败,几乎从喉咙变成低吟。

钻进屋子里的狼抱着他,毛发温暖,一缕缕密密缠裹在他手心,他竟觉得温柔。指抚摸过他的脸,轻声问:“怎么才过了一会不见,你就被折腾成这样?”

第83章 如水之渺

解碧天进来的时候,宫室里没有任何灯光。仍然是一座铜门,沉重古朴,四角生锈,和他们在寿诞上被抚顶成人后来到的地方并无不同,这间宫室就藏在那狭长的肠道尽头,铜门之外的两壁上嵌着长明灯,香蜡枯烧无尽,身前身后仿佛随时都会跃出一只皮肤发青的鬼怪,在奇谈传说之中,独行人打开突兀出现的门,一定会有不祥的报应降临。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路的尽头只有这一扇门,解碧天将耳朵附在门外,从外面无法听到里面任何声息。

深紫色的墙壁发出淡淡的腥气,使得其与夜色融为一体,失去边界,封住人的感知,他上前砍断了铜门的锁,谨慎推开,里头的黑暗如水一般流出,什么也看不清楚。

解碧天将门重新掩上,缓缓走进去,室内充满浓重的蓼草气味,已经沉淀在空气里许久,浓饱得可以垂成雨露。比棺材里炮制蓼尸的不复更辛烈,也比寿诞上的香料更醇厚,味道完全和天上宫阙常用的相反,这是专门打造的囚笼,香料将无孔不入,他鼻尖轻轻一动,便觉得四肢有些轻飘飘的感觉。

在和辟乱盟讨论分道时,他说要独自来救奉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天上宫阙精通用香料制造陷阱,致幻效果极强,诱因常常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防不胜防,任长羁他们虽然有手段,却未必能够抵御。自从神眼饮下他的血后暴毙而死,他一直想着这桩蹊跷,若要说他身体和别人有什么区别,唯有功法和吞服过万木春炼成的丹药。

相克之物每每总是相生在一处,万木春趋日生长在地上,蓼草避光生长在地下,都是“起死回生”之物,或许万木春就是原料蓼草的克星;而当年太祖派出密卫守在西漠,让他们修行的《劫灰断》,正可以帮助他们对蓼草产生极大的抗性。

这也是为什么他人数次中招,连奉仞也无法分辨,同样身在其中的解碧天却总能很快识出破绽的缘故。也只有他,最适合深入仙宫。

在那腥涩却醉人的药香味之外,解碧天还辨别出几缕血味,丝丝缕缕,飘荡融化在空气里,昭示着某种阴森的感觉。

他拿出任长羁给他的夜明珠,顺着那血味往里头走,一边微微皱起眉,视线扫荡过四周,宫室内置物不少,唯独没有灯,布满荒废许久的寂寥感,如今仿佛被一只野兽席卷过一般,所有东西都零零散散,珍器古物被摧毁殆尽,连悬挂的丝绸也残破不堪,飘然一地。

等绕到屏风之后的床榻,解碧天看清眼前人,那一瞬间,他还没觉出什么滋味、什么情感,只觉一阵阴冷的暴焰从心口倏忽钻出,偃旗息鼓很久,霍然腾起就有点陌生,手中的明珠不堪受力,迸裂出几条细缝。

原本他只觉得这些人悲惨可笑,只是画地为牢的傀儡,懒得施舍一点目光与同情给这些东西。

此时此刻,他也没有喜怒,只是对天上宫阙所有人,刹那间动了杀心。一念过去,游八极被他的力道惊动,发出悚然的震颤,亟待鲜血般剧烈,克制在鞘内。

眼前确实是奉仞,又好像不是奉仞,熟悉的人,陌生的姿态。他蜷缩着,跪趴在床榻边,半个身体伏在床面,发髻已散开,黑发蔓延在背后、面上,看不到脸,只能从头发的缝隙间,看到他遍布脖子的抓痕,那些触目惊心的朱红,缭绕在他的皮肤。

与此同时,他右手正紧紧捏着一块尖锐的瓷片,刺进了左臂之间,显然已经进行了不止一次的自伤,以抑制着什么更痛苦、更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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