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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仞有所直觉,天子要他寻找的东西就在王宫深处。碧土月神在地下掌控整座前朝遗都,无论如何,要查明这里的一切,就必须接近祂。
事关碧土月神,又能获得霁日信任,解碧天更没有拒绝的理由,何况这件事他确实很感兴趣,谁抢在他们面前,竟能说动巫祝来杀碧土月神?碧土月神那张和五百年前壁画神女一样的脸,究竟是人是鬼?
万木春近在咫尺,要玩命,解碧天才有兴致。
他们跟着霁日,从濯洗阴气的地方走出来,外头已经过了整整两日。霁日先离去,他们有了生人的身份,便可以自由走动,随意决定自己的去处。
受抚顶后,他们更换衣着面具,便是脱胎换骨,他人都不再记得从前的他们,彻底摆脱了为奴的身份。
祭拜过后,人人纵欢尽兴,穷尽荒唐之事。此时满地金沙无人拾取,千坛空酒垒在地上,帘后的乐师仍在奏乐,举目看去,人影错落,有的伏跪在地,有的赤裸横叠,有的趿足四走,都是目光游离、痴言乱语,每个人都在笑,发出某种餍足而茫然的呻吟。
淡红的烟气覆在脸上,血气充盈,如点睛的纸人。浓重的熏香里,裹挟着淫靡的麝腥气。
酒池肉林,有过之而无不及。而隔着层层土壤,苟活于天灾之下的人们又算什么?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
奉仞望向白鹤玉台,此时上面只有一汪粉荷血池轻轻荡漾,宝座上的碧土月神已经消失了。
寿宴自第三天起就可以自由离开,渐渐有的人先起身,相互搀扶,沿着宫灯指引走出仙宫。奉仞也要跟着一起,走着,脚下踢到一个酒杯,被人一把攥住衣服。
醉醺醺的气息扑近,他的肩膀一沉,被紧紧揽住,一扭头,牛角险些往他口鼻戳进去。
公孙屏醉得打了好几个酒嗝,把重量都过来,大喊:“好酒,你过来,喝啊……喝!”他拉进和奉仞的距离,手臂乱挥,借机塞了个东西进奉仞怀里,快速说道:“万同悲那伙人留了个锦囊给你,让你离开王宫后再看。”
“他们人呢?”
“任长羁跟那神母走了,剩下那两个人离开王宫,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公孙屏牙疼地捂着脸,“大人,你都不知道,这群人在寿诞上干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妖魔鬼怪似的,快带我走吧!”
他假装要吐,奉仞和解碧天将他架起拖出,期间将事情经过与他简洁交代,并且要他继续借秋槛的身份,在城里查万木春,公孙屏听了更想装死。
“我只不过通过他人对秋槛的态度和看法,演个三四分尚可唬人,万一被看出来,我真不敢想自己会被他们拖去干什么。对了,大人,万木春也是陛下要我们找的东西么?”
奉仞不答,只道:“你尽力而为,探听情报就是。这些都是人,又不是鬼,你就这么怕他们?”
“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天上宫阙,合着全都是一群疯子!碧土月神要他们割肉,他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唰唰就能砍个十斤八两的肉片。”公孙屏说着打了个恶寒,忽脑海灵光一闪,跳起来,“万木春是药,你们说,万同悲和虞秋娘装成大夫藏在城里,是不是能知道点什么?”
奉仞还没回话,解碧天先惊讶:“碧土月神当真仙力无边,连猴子都能点化。”
公孙屏气急败坏地甩开他的手。
等出了宫,外面的烟气已经散了不少,整座天上宫阙在薄雾里沉郁巍峨,灯笼悬飘成几点星光,雕栏玉砌,朱紫交映,由远及近错落,精巧工整到怪异的程度。
他们三人到了华胥楼中,楼中人不多,只有几个人跟他们一样离场回来,在这暂时歇息。
公孙屏喝了两碗醒酒汤,又吃了点东西果腹,拉着来收拾的侍女问:“琴师阎羽非可在啊?”
侍女道:“阎琴师还未归来,不过他每到丑时都会在屋中给他的琴校音。若要找他,诸位不妨先在楼中休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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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几日未曾合眼,精神紧绷,公孙屏又在寿诞呆了一整日,早已头昏脑涨,恨不得睡上数个时辰。
霁日让奉解二人追查,但时日要求不紧,两人也确实想好好休息一下了。
“几位要几间房?”
“三间。”公孙屏立刻抢道,生怕晚了一步,“我们一人一间。”
解碧天叹气:“怎好让你破费?依我看,我和十卵关系好,一间也是睡得的。”
当着他人的面,公孙屏只能皮笑肉不笑:“不可不可,三间好,三间好。本公子有的是钱,交朋友怎么能小气?”
奉仞夹在他们两的眼刀间,只觉得无语,但谁说的他都有点不想赞成,便抱着手臂直接起身。公孙屏瞪了解碧天一眼,发现此人毫不在意,而且心情微妙地变好了点,几步上去和奉仞并肩说笑,他跟在两人身后,顿时有种吃坏肚子的难受和不上不下,还感觉自己很多余。
几人跟着侍女上楼,在三处隔间各自休息。奉仞坐下来后,便取出万同悲的锦囊,打开后,上面却只有四个字。
草中之蛇。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这四个字走势苍峻,形似雷电,不是万同悲那种人所写出来的字,应该是任长羁给他的。
任长羁此人身上也诸多谜团,尤其是他找到姬瑛,将其交给碧土月神,博取信任与地位,仿佛献媚。一开始劫掠姬瑛是为了这个?他怎么知道这里藏着一个天上宫阙?
但他们的来意显然并非如此,奉仞一时不能看透任长羁究竟想要做什么,又知道多少东西。只有稀碎的线索串联着这一切,总也摸不分明。
他自称大衍国师的老师……国师,国师符无华倒是出名,奉仞也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事情。符无华出生时便开天眼,自小能与所有灵物交谈,凡有预言,都能应验,十岁便被传到监天司中,后来受皇帝重用,不曾听闻有过老师。
任长羁是否撒谎无从求证,敢夸口自己是符无华老师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草中之蛇,蜿蜒伏游,而他处境,风过之处,却草木皆兵。任长羁给他这四个字,是想提醒他、告诉他什么?
要不要过去问问解碧天?
这么想了半天,奉仞又全无困意,闭着眼躺在榻上推敲其中细节。忽然窗户轻轻闷响了一声,仿佛被什么东西敲了敲。随后传来孩子细细的笑声,一阵又一阵地泛开,窸窸窣窣爬进窗缝,跟他仿佛只有一墙之隔。
眼在幽暗里睁开,眸光雪亮,毫无睡意。华胥楼在天上宫阙建得颇高,共六楼,几乎和仙宫齐平,他们现在歇息的隔间,在五楼高度,怎么会有孩子在他的窗外?
半夜听到这种动静,寻常人最好是将自己藏进被窝,连脚也不露在外头,闭上眼睛,希望是自己听错了。奉仞非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