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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肩:“办案需以全神贯注,玄琅,你若实在疲倦,此事我交付给其他人去做,也避免耽误案情。”
奉仞知晓吕西薄素来严格,难得表露对自己的关心,摇头道:“多谢大人关心,此案我已经明了脉络,但仍有关键处未曾明朗,若不让我查到底,我便会一直记挂。”
吕西薄早知道他会这么说,奉仞生性执着,从不半途而废,做事更是从头到尾皆亲力亲为,他教导数月,知道跟奉仞多说无益,权作磨炼他也罢。
“暗线回报,追溯第七个人被谋害的痕迹,查到了流焰塔,便再无踪迹。凶手很可能潜藏其中。”
京都之中有金塔,名唤流焰塔,曾为前朝皇帝为爱妃所建,登塔燃放烟火,全城皆能视之,距今五百多年的历史。只是流焰塔后来因为年久失修,又受时论褒贬君王之德,渐渐便封锁起来,再无人涉足其中。
“我今夜就去探查。”
“我派两个人跟你去。”
奉仞微微一笑:“不用,人多反而打草惊蛇,我一人足矣。”
他不过刚及冠不久的年纪,再沉稳,也难免流露出年轻意气,这矜傲的一笑,在风华正茂的面颊上烁烁生光,驱散了疲态。
吕西薄摇头:“我知你自负身手,但不知对手底细,该谨慎行事。玄琅,此去若犯人反抗,可就地格杀。”
他尾句冷峻,杀意淡漠,奉仞心中一凛:案情未明,对凶犯就地格杀极为少见,只怕背后牵涉其他朝中势力,故而不可多留性命。
“这今日唤你来,还有一事。”吕西薄话锋一转,“此案线索是由一位江湖人所提供,此人武功极高,只是性情有些古怪。我与他接触过一段时日,有意招揽其入断金司做事,此次捉拿凶犯,他说会在流焰塔中接应你,你自己当心些许。”
宵禁之时,京都六街皆寥无人烟,金塔在无星无月的夜里,显得像一座涂金的浮屠,因古旧而剥落许多墙泥。昨夜刚下过雨,微湿的泥踩在脚下,充满草腥气的夜风中掠过羽毛般的重量,影子颤动,吹进几叶披风的衣角。
奉仞无声地从封紧的窗口翻入,随行他来的两个断金卫从另外两个方向潜入,三个人在漆黑之中照面,俱是轻功高手,轻巧地翻越过塔内陈设,向里面深入。
流焰塔积压了数十年的尘埃,一时因外客来到而浮动,纷纷满目,曾燃放烟火而留下的硫磺气味经久不散。奉仞摆手示意其他人继续行进,往塔中宴乐的堂中去,见得一点黄光从不远处弥漫出来。
中堂横着六面高屏,其上描绘仙人鼓乐奉酒,以金红雀蓝等鲜明颜色涂之。那一点黄光正是自屏脚底下淌出,从屏与屏的空隙之间,隐约可见坐着一个佝偻的人影,垂在身侧的手边放着一盏烛灯。
断金卫悄然在阴影里靠近,奉仞直觉敏锐,只觉今夜顺利得有点古怪,故而更留心四周环境。
正待再再逼近数步,忽自背后的柱后阴影里伸来一只手,牢牢扣住他的肩,奉仞下意识反手擒抓,那人力道却奇大,竟强行拧住他的臂,扯到柱后。
后背和金柱一撞,呼吸相近,奉仞抬头便与一双眼相撞。
流焰塔内深黑无光,即便眼力如奉仞,也只能勉强辨别出是一个高大的男人。那人的眼睛很奇特,似乎不是中原人,分明色泽深邃,瞳缘却泛出一种冷绿的光晕,在幽暗里亮如野兽,譬如狼顾,极为摄人。
奉仞浑身浮起一阵如临天敌的警惕。
那藏在暗处的人抵着他的肩,正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奉仞顺他视线,看见自己原本的位置之前,悬着数根薄如蝉丝的线,只差一寸便要触及。
他霍然抬首,然而此刻示警已经来不及了,其他两个断金卫离他百步之外,便是立刻打手势也难以收回。只听一声铃铛响起,撞动其他细线,顿时四面八方都传来清脆震颤的叮当声响,数百发暗器轰然发出,银铁交接的声响交杂其中。
铃声停歇过后,隐有淡淡的血味散出。
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铃声已暴露了他们的存在,那佝偻着的人微微直起背,拿起烛灯,在稀薄的光照里转过面来。那是一张平凡的苍老的脸,鬓发凌乱花白,唯独有一双冰冷的、毫无生气的眼睛,沉沉古井。
随着他转过来,奉仞他们也看清了他怀中还抱着一个少年,少年闭着眼现在昏迷之中。第七个死去的是当年审查金栗案子的主审官许蓝山,老者怀中的少年正是他失踪的儿子,许淮。
金栗获罪流放时不过四十二岁,眼前的老者神态如同暮年,已经去了半条魂魄,一时不能辨别他究竟是谁。
既已被察觉,不如先发制人。奉仞侧头观察老者位置,心中很快掠过决断,正要动作,谁知那人又将他一把猫抓耗子似按回来,这回仗着身形位置,曲起膝盖卡住他腿,以防他再动。
奉仞被妨碍行动,拧眉转首,不知道是否错觉,对方轻轻叹了声气。
“奉大人,不妨等等。”
他传音入耳,声音压得很低,如古弦振动,透出些西漠口音。
奉仞还未开口询问他是谁,那老者倒先说话了:“能找到这里来,我猜这次大概是断金司的大人了。”
第18章 忽如远行客(二)
两人对视一眼,对方没有松手的意思,只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奉仞不能动弹,只好缓缓以内力传音而至,与金栗对话:“不错,既然你已知晓我们的身份,想必也知晓这些日子帝京七起连环杀人案。我奉断金司指挥使之命,捉拿凶犯归案,你若知罪,当即刻伏法。”
奉仞内力不凡,声音荡入塔中,犹有回声。老者未曾习武练功,自然无法辨别从何处传音而来,于是他只是坐在原处,一手搭在怀中少年的身上,一边淡淡道:“我知道,自我回到帝京,我就知道一定会有今日。”
他早有预料的姿态,令奉仞不由警惕。观他身形已经是骨瘦嶙峋,便是有人质许淮在手,断金卫想要不伤人质而夺他性命并非难事,可他仿佛并不紧张担忧。
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金栗还有什么把柄?
“你是否是当年帝京匠人金栗?”
“我是。”
“金栗流放北边后不知所踪,没有通牒路引,你如何能悄无声息出现在帝京之中,又怎么可能杀得了这七个人?何况,你与金栗的形貌,也并不相似。”
老者迟钝地摸了摸自己粗糙的面颊,上面满是冻疮与乌斑留下的痕迹,肌肉僵硬,平白给人一种痴傻之感。他呵呵苦笑:“因为我老得太快了,在北边冻伤了半张脸,又险些被疫病缠身,五年颠沛流离,我却仿佛度过了五十年。无论是谁,都认不出现在的我来。我回来,只为了报仇,杀人偿命,我也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