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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足够看得出,这些被萧廷俊安排来伺候她的男男女女里,少说也有三五个是为他暗中行监视之事的。

是以直拖到这会儿,才不着痕迹地拨出这么个稳妥的空当。

每十日要服一次的药,每次只给一颗,裕王还总拿个一模一样的小瓷瓶装来,再这么积年累月下去,她都要想想这些一模一样的瓶子要怎么处置了。

苏绾绾熟门熟路地打开那封口,习惯地就着瓶口往嘴里倒,刚送到唇边,房中陡然一阵风起。

闪瞬之间,满室灯烛尽灭,烟气如残魂袅绕升空。

突然没入一团昏黑之中,苏绾绾不由得手上一顿。

门窗都关着,哪来的风?

疑惑方起,又一阵风来。

这回是直朝她席卷而来!

双目一时无法适应黑暗,只觉视野之中四围皆有重重黑影晃动,分辨不清,扰乱心神,反是累赘。

苏绾绾索性闭眼,摸黑将药瓶一收,凭风断向,伏身避过一击!

那一道尖锐的疾风擦着铜镜边缘划过,不待她从镜前起身,又如长了眼的妖魅一般,转头追袭而来。

苏绾绾一面思量这妖魅的来路,一面凭着印象朝妆台上一抓,捉起一支锋锐的金簪,循着风向刺去!

刚一刺出,她就深深地后悔了。

这道风,与前一道不同。

前一道风,与风同来的,还有一缕香火气。

是那种常伴着神佛菩萨出现的香火气。

这一道却没有!

这一道风中也有香气,是隐隐的花香。

是那种濒死的花朵散发出的潮湿的、带着腐烂气息的花香

香火气却是自身后飘来的。

苏绾绾几乎一瞬间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但已经迟了。

她出手便是为着一击夺命而去,所以没留一丝回寰的余地。

心念都集中于前,是以背门大开!

来不及做出任何补救之举,一道尖锐的寒凉就伴着那道神出鬼没的香火气,无声无息地穿过她垂散的头发,抵上她的后颈。

湿漉漉的寒意自那贴肤的一点处陡然漫开,苏绾绾浑身一震,顿然定住了。

如一切濒死之物,双目不由自主地大睁开来。

这一阵的工夫,双目在闭合之间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再一睁开,便看清镜前的妆台上零落了一堆细碎的花瓣,还在微微颤动着。

受她金簪一击的是一朵芍药。

元月末,还远未到芍药绽放的时节,这是大皇子府温房里为着即将到来的加封庆仪特意催发出的一批并不应时的花朵,萧廷俊让人剪来一些,给她插瓶玩赏。

芍药本就娇柔,又是催生出的花,从枝头剪下,不得天时,亦无根气,短短一日就开始衰败了。

受这一击,死无全尸。

散碎成堆的芍药尸骸之上,那面铜镜里映着一张平和的面孔。

是那出现在萧廷俊梦魇中的面孔。

经此人之手抵上她后颈的,是原本搭配着装点在那芍药瓶中的一根细竹枝。

为使花枝吸水,插瓶都会自根处斜切,这竹枝也是一样。

这样的竹枝执在这个人的手中,与精钢利刃没什么分别。

想要刺穿她的脖颈,只是瞬息之间的事。

月末,几乎没有月光,只有自外映入的一重朦胧灯火,穿过轩敞的屋子,能抵达这深处妆台前的已是寥寥无几。

在这样幽深的黑暗里看着这张轮廓温和的面孔,苏绾绾忽然能体会到几分萧廷俊的惊惧了。

这可怕的人还拿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腔调问她:“你想不想死?”

苏绾绾浑身绷紧的惊惧被这一问气得瞬间灰飞烟灭,气极反笑,“我想要你死!”

那抵着她后颈的人轻一叹,不急不躁,又问:“这两年来,裕王每次给你送药,都是装在与这一样的瓶子里吗?”

苏绾绾一愣,瓶子?

许是知道这一问会令她困惑,也许是早知答案,并不需她真正作答,那人不待她答话又平心静气道:“裕王两次给我的药,都是装在一样的瓶子里。第一次,是经你之手送来的,我猜着,定不会用与你不同瓶子,以免惹你多思,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苏绾绾想不通,这人如此冒险折腾一通,还以性命相逼,竟是要与她啰嗦什么瓶子。

“你到底要说什么?”苏绾绾不耐烦了。

那人又以那令人恼火的悲悯神情叹了一声,“你没有发觉吗?你适才甚至没有将药从瓶中倒出来查验一下,就要送进口中了。”

苏绾绾怔愣片刻,倏地反应过来这言外之意,不禁一阵战栗。

“我猜,这回裕王送来给你的,并不是续命的药,但他相信,你会习以为常不假思索地将它服下去。”似是担心她还悟不到点子上,那人十分贴心地把话说到最明处,说罢,又问了一遍那最初的问题,“你想不想死?”

她自然是不想死。

哪怕如今跪在裕王脚下像狗一样摇尾乞怜着求生,她也不想死。

但如若连这条活路也走不通,她将要面对的,会是比上一次发觉自己命不久矣时更倍加绝望的境地。

人很难相信自己打心底里不愿相信的东西。

苏绾绾合了合眼,沉定心绪,又缓缓睁开,定定看着映在镜中的那张脸,“我为什么要信你的鬼话?就算这颗药有不妥,又怎知不是你动了手脚,再从中行离间之事?”

镜中人笑了一下,没待苏绾绾弄清这莫名其妙的一笑是个什么意思,忽觉后颈一轻。

竹枝在那人手中轻巧一挽,收走了。

苏绾绾紧攥金簪,急一转身,却对上一只向她递来的药瓶。

和裕王那只不同的药瓶。

“无论你如何想,只要你能对那颗药有所警惕就好。”那人含笑说着,又将手中的药瓶向她递了递,“这一颗是真的,虽然搁置了许多年,但药效不减,可应一时之急。”

搁置许多年?苏绾绾狐疑地皱起眉,“你不是也要靠裕王续命吗?这是哪里来的?”

“一位同侪所赠。”见她不接,那人也不急于解释,略退几步,将药瓶轻置在那刚刚被他取用兵刃的花瓶旁,“服哪一颗药,你不必现在就做决断。不妨将这两颗都暂且留下,忍耐一时痛楚,再熬过几日,应该就能有一条再不需仰赖这些东西续命的活路了。”

苏绾绾怔然片刻,忽而失笑,笑得眼中泛起星星点点的水光了,才咬牙道:“一样的当,我绝不会上两次!庄和初,当年你也信了先帝给的那劳什子解药吧,结果呢?还不是现在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现在这条活路,兴许入不了你的眼,但这是我连滚带爬为自己讨来的,我只知道这样能活,别的我什么都不信!”

后退几步的人几乎彻底隐没进一团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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