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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眸沉了沉,那难得好商好量的话音也现出了几分冷厉的原形。

“陆家教女有方,两代女子皆得天家青眼,本王甚是羡慕,也甚是怜惜。只可惜本王无福,如今膝下只有郡主这一女。好在,陆家还有云升。这既是郡主与云升的缘分,也是本王与陆兄为社稷安泰同进共退的缘分,陆兄可万莫推辞了。”

说罢,手中的酒又一次朝陆况举了举。

这话一过耳就透着一股古怪,分明弦外有音。

千钟琢磨不透这话,却忽然明白了另一桩事。

她来停云馆这一路上还想,那皇城探事司眼下虽不如从前那么顶用,但庄和初以拼去半条命的法子拉下谢恂,总归没使这衙门一下子全军覆盖,何况,皇上手下还有像谢宗云、银柳这样的人……

她就这样来见堂堂北地军将领,裕王能使什么法子全然堵住这些耳目?

现在她明白了。

裕王浩浩荡荡带人来,又有恃无恐地当窗而坐,是压根就没想瞒着宫里。

要想定下这门亲事,总要经过宫里。

她今日是在众目睽睽下抱着一坛子酒自己找上门来的,到时往宫里禀,裕王只道是她先对云升起了心念,她为着庄和初与自己的性命,眼下也断不敢有二话。

至于她这“准公爹”……

裕王那一番话里也不知还藏着什么玄机,陆况一时间竟没开口,还迟疑着向一旁自己那只酒碗望了过去。

千钟正极力捋着头绪,忽听裕王向她一唤。

这几句话就给她提了门要命亲事的人徐徐道:“这些日子,郡主与云升也有过不少来往,婚配之事除了门当户对,还在一个合缘,郡主自己觉得呢?”

千钟抱着酒坛子抿抿唇,小声问:“我……说了算吗?”

萧明宣眉心一跳,又话里有话地沉声道:“这是自然。不过,此事非同儿戏,可不仅关乎你一人命途,郡主可要慎重思量。”

这回藏在话里的那层话,千钟听得明明白白。

千钟紧抿着唇垂下眼,俨然在挣扎着什么,陆况看着看着,终是不落忍。

“王爷,郡主年纪尚小——”陆况甫一开口,却是被千钟打断了。

“陆将军,”千钟将酒坛子往旁边茶案上一搁,决然道,“这些日子,我同云升见过好几回,他也帮衬过我好几回,算是很有些缘分。他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我要是瞧不上他,才是我瞎了眼!”

萧明宣唇角刚扬起一抹满意的弧度,又听这人话音一转。

“可是,我不能跟云升结亲。”千钟正色道,“我曾和教大皇子读书的先生做过夫妻,人家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么算,我也算得上大皇子的半个娘了。要从大皇子那边算过来,云升可是我的小辈,我俩要是结亲,那咱们这一大家子可不都乱套了?”

陆况这辈子无数次死里来活里去,也还从没听过这么不知死活的话,一时呆愣得像尊塑像,不知该如何反应才是个活路。

萧明宣的脸色随着她的话一句一沉,眼见着已要沉到地府去了,那人还没完。

“而且……”千钟忽地一转身,朝那面色沉如锅底的人“扑通”跪下,冲着那半开的窗,斩钉截铁,高声大嗓道,“爹!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我只愿和我的心上人成亲!”

第226章

庄和初还在尽力调息。

他还能动武,不是这毒对他有所偏心,而是裕王对他毒发程度的判断有些微偏误。

这是他算计中的偏误。

那日在医馆见云升,他自那些药中挑出一种于气血扰动甚剧的,服用至心脉将将可以承受的分量,又精准掌握着时机,在裕王面前循序渐进地展露出恰合时宜的痛楚迹象,直到吐血昏厥。

裕王非是通晓医理之人,对那毒本身也了解不多,只是照着过往所见的毒发状貌来判断他如今熬到了什么份上。

以果导因,极易陷入盲目的自信里。

虽只有毫厘之差,但与庄和初这样的人交手,毫厘便是千万里。

庄和初要承负的代价也不小。

此毒被先帝用在前朝探事司中,一则为震慑,令人不敢叛,再则是惩戒,令叛者深深悔不当初,三则便是处置,令不知悔改者受尽人之五感在人间所能抵达的最极致的痛楚,生入炼狱,再下黄泉。

受此毒制约的,偏又都是精挑细选且久经训练的心志坚定之人,所以,此毒之可怖,堪称集多家之大成,既难解,又极尽折磨之能事,非在其中,无以想象。

与之相较,谢恂令他受的那番皮肉之苦,已实在不值一提。

是以他蓦然勉力动武,远非牵痛伤口那么简单。

通身上下每一块骨头,每一寸筋脉,都如同世间最残忍的刑具,自血肉之下无影无形之处,无休无止地剜着,割着,烙着,撕扯着……无所不用其极。

若只是疼痛,倒也没什么要紧。

最大的麻烦是心跳急密如盛夏骤雨,几乎要将胸膛震裂,气血冲涌,耳边嗡鸣阵阵,眼前片片昏花。

他能隐约觉出有人在外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可即便尽力调息,也难以冲破昏聩,无法分辨更多。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进门来,脚步声隔在重重嗡鸣外,亦是混沌一团。

千钟进门见庄和初在床榻上静静合目盘膝而坐,悬了半日的心松下半截,唤着“此君”匆匆上前来,已到近前,床榻上的人才蓦地睁了眼。

一束目光沉而锋利,像一柄铮然出鞘、顷刻架到她脖子上的刀。

千钟从未与他这样的目光对上过,惊得脚下一顿。

那目光也顿了一顿,凝滞片刻,好似艰难拨开什么厚重的云雾,终于认清被他吓定在面前的是什么人时,立时变得柔软。

冷硬坚冰化成一汪水还不够,旋又散作溟濛水汽,涣散开来。

“此君——”千钟眼见着人一晃就要倒下去,再顾不许多,疾步上前一把将人接住。

人被她接入怀中的一瞬,又听“当啷”一声响。

是一支金簪自他松垂的手中滑脱,坠落地上。

抱住他才发现,刚才那一派平静都是唬人的假象,这副身子冷透了,隔着重重衣衫都能觉出一股凉意直往外冒,也不知是冷,是疼,还是彻底力竭,无意识地微微发抖。

不再尽力凝神调息,气息也瞬间溃乱,像游鱼脱水,仰靠在她肩头,双唇微启,艰难又急促地喘息着。

破碎的气息扑在耳畔,像一只只手紧揪住千钟脏腑。

“裕王说已经把药给了你,他没有吗?”千钟急问。

人在昏聩的边缘,强撑着一线清醒,半开着眼,勉力向一旁偏了偏头。

千钟忙循着看去,才留意到他另一侧身旁的榻上搁着一只小小的药瓶。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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