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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不得拔腿就走,却还是守着规矩望向副使。

千钟话音虽小,但也足够房中人听个大概,是以侍女一望来,西凉副使便忙道了声好生照应县主。

侍女一出门就暗暗松下口气,一直在身前交握的双手也攥得不似那么紧了。

千钟随着她稍走远些,才道:“姐姐别怕,是人是鬼,我家大人都能有法子。再说,姐姐生得这样面善,一看就是有大福气的,就算真有妖邪,定也伤不着姐姐一根头发。”

侍女惨白的脸颊上立时浮出两团红云,“谢县主。”

见侍女缓过些,千钟又关切道:“昇世子病得突然,从早晨到这会儿,姐姐一直从旁照拂着,一定辛苦得紧。一会儿去过恭房,咱们也不急着回,那边有大人们照应着,姐姐只管歇歇去,养足精神再好好当差。”

千钟话没说完,侍女已连忙摇头。

“多谢县主关怀,奴婢感激不尽。”千钟一说完,侍女忙道,“只是奴婢断不敢贪功。今日早些时候,一直是赫连副使在旁亲自照料世子,直到夜里,才唤了奴婢们去。只是不曾想,奴婢们才去不多会儿,世子就……奴婢照顾不周,该领责罚才是。”

“昇世子半夜情况会生变化,这是我家大人早些就说下的,怎能怪着你们呢?”千钟挽了侍女,宽慰道,“姐姐放心,这事若真要怪罪到你们身上,我去与你们副使说理去。”

“多谢县主。”

千钟由这侍女伴着去过恭房,前脚刚转回来,李惟昭后脚便至,随行而来,还有位南绥副使。

这回没人再拦李惟昭进门。

“庄大人且请看看。下官不懂这些,怕有差池,误了庄大人救治世子的要事,便请南绥贵使同来了。”李惟昭说话间有意无意在一旁驿丞面上瞥过。

驿丞颔首笑笑,“李少卿不愧是晋国公府贵婿,行事周全妥帖,大有晋国公府风范呀。”

庄和初一言不发,径自上前,看过南绥副使手中的东西,道了声谢,便敬香起笔,一道朱砂符纸一挥而就。

而后请过一旁满目诧异的西凉副使,“舔一下。”

西凉副使目光里的诧异几乎要溢出来了,“什么?”

“在符纸这处舔一下,快。”

庄和初话音不高,但神情肃然,不容置疑,西凉副使迟疑间已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头,老老实实,结结实实地舔了一下。

庄和初两指拈符,一手敛袖,利落地一垂手,“啪”,端端正正拍在淳于昇印堂处。

抽搐震颤的人蓦地一定,眼见着通身一软,暴睁的双目与大张的口缓缓闭合,彻底静定下来。

满室死寂。

千钟也看傻了眼。

皇城街面上靠写符讨生活的方士她见得多了,那一个个的神叨劲儿,花样可比庄和初这几下子要复杂得多。

可见过了庄和初这一套,那些再怎么花哨,都觉着像是骗人的了。

要能学得这手本事,保不齐,能比梅重九在广泰楼说书赚得还多。

一众充盈着震骇的沉默里,庄和初又提笔写了张聻字符,拈在指间对那适才舔过符纸的西凉副使道。

“此间只可留贵使一人照拂世子,其他人退离之后,要速将所有门窗自外锁紧,庄某会以此符护住这间屋舍,不受外邪袭扰。明日正午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出此门,否则,后果自担,届时,庄某也爱莫能助。”

亲眼目睹过符咒之力,无论从前信与不信,此刻已无人敢有半分质疑。

一众人里该留的留,该退的退,庄和初回身亲手合紧房门,将一应门窗一一上了锁,钥匙纳入自己袖中,而后二指拈符,把符纸顺着门缝夹放在两道门扇之间。

一切做好,庄和初肃然转身,平和又凝重地轻一叹。

“一切就看世子的造化了。”

南绥副使看着那道被稳稳夹进门缝里的符,欲言又止之际,就见庄和初自毛皮大氅中取出那册南绥药典,向他递来。

“烦请转交正使,多谢她慷慨借阅,庄某已通篇看过,可惜,没有寻到能对西凉世子之症的方药,不过,开卷有益,庄某获益良多。”

南绥副使神色一顿,颔首接下,“庄大人客气了。”

再回到驿馆官员值房院中,夜色已浓沉如墨。

先前未曾料想淳于昇会突然如此发作,但也早知半夜定要往安澜院去一趟,二人更衣上床也未解发髻,这趟回来,才是正经收拾就寝。

旁的不收拾,千钟都能将就睡,唯独发髻这一样,不一一拆解了,一躺下去,那些夺目的珠翠都能变成来夺命的,从四面八方直戳人脑袋。

值房里没有妆台,没个镜子瞧着,千钟拆不明白,两三下没了耐心。庄和初解下自己的公服发冠,在一旁放好,一转头,就见她在揪着头发乱拽了。

庄和初及时从她手中救下一束头发,“不动,我来。”

千钟求之不得,老实坐好,人挨得近了,能低声说话,便再忍不住问出那个她忍了一路的话,“大人,昇世子真是中了邪吗?”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没答,反问她,“没在那西凉侍女口中套出什么吗?”

千钟讶然间过转头来,“您瞧出来啦?”

庄和初唯恐牵痛了她,人才一动,便忙停了手,好气又好笑,“那侍女出去时面无人色,回来时镇定了许多,我猜着,必是有好心人与她说了些好听的。”

“我就只是有个疑影。先前您受伤昏睡,守在您身边那会儿,我瞧着,在您身边当差的人,手脚再怎么麻利,围着您忙一日,身上衣衫多少沾点脏,起些褶。可我瞧昇世子床边这些人的衣衫,都不像是照料了一天病人的样。我一问,果真,他们是昇世子发病前不久才被叫去的。”

千钟说到这些时郑重地蹙起眉头,便是发髻拆了半截,神情里的认真也给这压得低低的话音添了许多分量,“这实在蹊跷,就好像,故意那会儿叫他们去,就是为着让他们看昇世子病发似的。”

想着当日伤重醒来,睁眼看到这人在床边守着他的情状,庄和初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些,语声也柔了柔。

“嗯。就是为着让他们亲眼见到,多些见证,待回到西凉之后,这套中邪术的说辞,也好在不信鬼神的西凉王那里有个交代。”

千钟听出言外之意,“您也觉着,昇世子不是真的中邪?”

“原本也不确定,但看那符纸如此见效,就知他必定是装的了。”

装的?千钟蓦地回过味来,“您画的那个,不是真符呀?”

*

四下俱寂,耳力所及,再听不见一丝人响,西凉副使才到床榻前,轻唤道:“世子,人都走远了。”

被那符纸封定在床榻上的人顿时睁了眼,一跃起身,一把拽下糊在脑门上的符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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