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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

身下的床是他爸打的,陆听睡了十年,空了五年。在第六年里,迎来了第一个体验它的朋友。

边雪下意识想纠正语序,几个词换来换去,哪哪都显得奇怪,于是作罢:“有机会我们去露营,叫上韩恒明和周展他们,一起睡帐篷。”

陆听拍了下他的肩膀,用了点力让他转过来。

“你在说什么?”

他们面对面躺着,床并不大,只动动腿弯,膝盖就能碰到一起。

边雪字正腔圆地重复刚才的话,用零碎的手语辅助。

“好,”陆听说,“我,朋友一起。”

边雪摇了摇头:“我,和,朋友,一起。”

陆听跟着念了一遍,边雪说:“用手语怎么说?”

陆听小麦色的手抬了起来,边雪一笔一划照做,在做到“朋友”这个词的时候,他抓住陆听的手,轻哼一声。

那不是“朋友”的意思,而是“你”。

他们像两块吸铁石,正负极不停转换,有时和对方靠得很近,有时把对方推得很远。但中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之前是餐桌,现在是被褥。

“你有别的聋人朋友吗?”边雪问,“你可以邀请他们一起。”

陆听偏了下头,平躺回去:“嗯,不算朋友。”

此刻的氛围让人太放松了,很多从未说过的话,就这样被他从心里拎出来,放到边雪面前。

陆听说了些以前的事。

他从特殊学校回来后,尝试过和更多人交流。但手语的种类五花八门,与每个人受到的教育有关。

在学校以外的地方,陆听学习的文法手语,不足以支撑他读懂每个人的话。交流起来仍旧存在困难。

后来大家各奔东西,有的去地方单位工作,有的升学念书,有的留校任教帮助更多人,还有的比如陆听,回家乡发展,杳无音讯。

边雪有好一会儿没说话,陆听转头去看,见他摸出枕头下的手机,在备忘录里输入了好些文字。

“上次杨美珍看的电视剧居然没有字幕,”边雪一边编辑一边嘀咕,“我写封建议信……”

陆听盯着他的侧脸,睫毛遮住了眼眸,每眨动一次,眼下的阴影便跟着晃动。

他抬眼思考时,阴影不见了,瞳孔乌黑透亮,里面不仅装满了陆听的影子,还有好些陆听读不懂的东西,

陆听盖住手机:“照片在哪里?”

“嗯?”边雪想了想说,“我们的合照吗?我放在小卖部了,阿珍姨要用相框裱起来,你的呢?”

陆听忽然想把照片拿出来看一眼,他起身,从外套里拿出个钱包:“还有我爸妈的照片,给你认识。”

边雪翻了个面儿,趴在他身边:“好啊,我看看。”

“我爸的钱包,”陆听摸了摸钱包的尖角,“他说是真皮,我说被骗了。”

“就是真皮,叔叔比你识货。”

陆听知道他在开玩笑:“边雪说得对。”

打开钱包,从夹层里抽出照片,边雪捻起泛黄的那张,对光一看——

“这是你爸?”

陆听扬了下眉:“认识?”

边雪使劲一点头:“认识,小时候见过。”

不记得是哪一年了,那时候边雪还挺小,陆叔来小卖部买烟,跟他说过几句话。这是世界上第四个对边雪说,‘你可以成为摄影师’的人。

“好巧啊边雪。”陆听接过照片,小心地放回钱包。

“好巧啊陆听,”边雪有点冷,缩回被子,用脚尖踢了踢陆听,“陆叔人挺好的。”

陆听没有把脚移开,两人隔着被子靠在一起,被褥在短暂的安静中越变越薄,仿佛一吹就会飘远。

墙上的拼音插图边,有几道圆珠笔印记。一只小飞虫自底部攀爬,越过最下端的痕迹,无声无息地爬向顶端。

它在最后一根黑线上停下,高度大概在陆听耳朵之上。再向上是无限的空白和一块时钟,以及洇出水渍的墙皮。

有点困了。

陆听的呼吸声落在头顶,边雪在一呼一吸中想,等明天早上醒来,就拉着陆听,把最后一根补上。

不知道陆听吃了多少杨美珍做的茶叶蛋,个头已经窜到一米九,刚好能填补那一大块白墙。

边雪趴在床上,揽住陆听的大腿。

其实只是轻轻地搭在上面,他原本想给陆听一个拥抱,想了想,没好意思。

陆听的腿顿时僵硬起来,低头看着边雪头顶的旋儿。

边雪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没有必要。

陆听已经茁壮成长为一棵大树,并且是晞湾镇里最强壮的一棵。

边雪闭上眼,他刚看了几页课本,说话也变得文绉绉的:“从明天开始,你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比昨天更幸福。”

陆听搭在床沿的手指一顿,抓紧床单,许久没能松开。

腿上原本若有若无的重量,在突然间变得沉重,使他足以清晰地感受到边雪的呼吸。

一阵闷闷的鼾声打破沉默,陆听拍了下耳朵,发现那声儿从门外传来,云磊睡得很沉。

他弯腰看向边雪,边雪闭着双眼,俨然已经熟睡。

仿佛听见“咔哒”一声,陆听抬头看向墙上的钟表。

秒针往前跨了一步,落在“12”的数字上。

陆听心想,现在就是明天。

第28章

陆听试图扒开枕在自己腿上的边雪,可刚碰到他的肩膀,他皱了皱眉,连人带被子往上挪动,顺道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

边雪的头顶在陆听大腿上蹭来蹭去,再往上……

不可以再往上了。

陆听腹部一热,难以置信地往下看了眼,立马伸手制止。他不敢把边雪吵醒,但自己又总觉得不得劲。

就这样自顾自僵持了五分钟,最后心一横,托起腿上的人放到胸前,用手紧紧将他搂住,不让他再动。

第二天在杨美珍的一嗓子“吃饭了”中开始。

今天三个菜都是边雪做的,杨美珍叫的是刚从汽修店过来的陆听。

菜的卖相不怎么样,但味道说得过去,杨美珍尝了一筷子,眼睛都亮了。

“我早上看见小磊了,”杨美珍说,“奇怪了,他咋走另一条路过来的?”

陆听给杨美珍盛了碗汤。

边雪给添了片滑肉:“看见什么稀奇玩意儿了,绕了点路呗。”

杨美珍很快被说服,又瞅了瞅陆听:“小陆今天是怎么了,昨晚睡觉磕到腰了?”

不管是站还是坐,陆听随时端正笔直。今天他一来店里,杨美珍就看他揉了下腰寓家vip。

哪怕现在,也跟椅子上有钉子似的,坐不是坐,弓腰驼背。

陆听还没听清,边雪先清了下嗓子:“落枕了,没事儿。”

边雪早上醒来,察觉到自己的睡姿,尴尬地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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