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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半秒,他硬邦邦地扔出三个字,“程袤川。”

栗予认真点头,在本子上写下几笔,又和两人确认了姓名的拼写是否正确,全程态度非常官方,对程袤川和女生也非常一视同仁。

确确实实是把他忘了。

居然把他忘了。

程袤川沉下脸。他和栗予交际是不多,但去年也是在线下见过足足两面的,一次刚开学那周,一次期末小组演讲,当天还对视过一眼。

他连栗予的唇钉都记得清清楚楚,栗予却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女生的问题没完没了,她坐在靠里的位置,栗予和她说话时需要半弯下身体,手掌撑在程袤川的桌子上。

就连腰上别的工牌都被栗予粘了装饰贴纸,程袤川嗅到他身上乳脂感的香水,甜味被体温暖得带一点热气,他厌恶地屏住呼吸。

正回答着女生关于期末考试难度的疑问,忽然,栗予耳尖一痒,一个疏离而没有温度的嗓音响起,“老师。”

姿势的原因,说话的人的嘴巴刚好正冲他的耳朵,低沉地牵起共鸣。

“那一桌叫你,刚刚一直举手。”

栗予那边身体有点麻,不太坦荡地看了程袤川一下,抱起笔记本,“谢谢你告诉我,我马上去。”

半分钟后,程袤川心满意足地看到那一桌走神犯困的人被栗予叫醒,慌张解释自己没在睡觉。

临下课前,老师有事情叮嘱,额外多留了他们两分钟。

“我想提醒一下大家,口语考试占了总分的百分之三十,所以口语课的练习是非常重要的,请积极参与……”

程袤川撑着脸犯困,兴味索然的目光在教室里从一个点跳到另一点。

“……每周口语小组的作业也请大家主动参与,我知道你们中的很多都以为只需要通过考试就够了,但事实上,出勤和小组练习的积极程度也是我们评估的重要标准。”

等会回家就补觉。

“这是一个真实的例子,去年有位学生,只参加了考试,课程出席和小组作业却完全缺勤,最后我们不得不让他挂掉了这门课——”

蓦地,程袤川抬起眼帘,睡意全无。

刚好就在这一秒,老师说到“有位学生”的一刹那,他敏锐地捕捉到,栗予下意识地向他瞟来了一眼。

视线甫一对上,栗予极不自然地慌张错开。

随后他欲盖弥彰般,再没往程袤川这里看过一眼。

他根本、绝对、百分之一千记得他。

而且,对举报还有他的挂科都一清二楚。

刚才的那副态度,全是装的。

仿佛一声轰然巨震响彻大脑,程袤川紧盯住他,碾着牙,陌生凶躁的情绪充斥大脑。

还没出教室,程袤川就给程袤山发去消息,“那人的账号你再发我一遍。”

走到停车场,程袤山才回复:“谁啊?”

程袤川没由来有点烦躁:“你那个。”

程袤山:“不早给你发过。”

程袤川按下情绪:“记录删了。”

程袤山发来一个撇嘴的表情,“不给呢。”

“……”

程袤川额角青筋凸冒。

静坐在车里,他又想起电脑也一直登着微信,说不定聊天记录有同步过去。

好在确实有,他往上滑了几页,找到那张栗予的账号截图。

回去路上,等红绿灯的间隙,他点开图片,仔细端详。

Id是串令人费解的颜文字,程袤川皱眉辨认了好一阵,脸上四个三角,还有一左一右两个包,什么跟什么。

下面还有串数字账号,他戳着键盘,一个字一个字地输进去。

滴滴——

身后响起鸣笛,他看到绿灯,丢开手机踩下油门。

回到家。

今天公主好像吃错了药似的,叼着小老鼠主动来找程袤川。

程袤川换过居家服,心不在焉地陪玩了一会,把他打发了,然后兑了杯白兰地苏打,加满冰。

他甩上卧室门,把自己往床上一丢。

陷在柔软的床垫里,程袤川灌下一大口酒,冰冷的酒精顺着口腔一路炙进胃部。

他说不清这股探究欲从何而来,但等他注意到时,已经占据了全部心神。

蹭了蹭被凝结的水汽打湿的手指,程袤川点下搜索。

不需要他筛选,第一个出来的就是正确账号。

纯白色背景,纯白色头像,空白简介,唯一显示出个人信息的只有ip。

故作神秘。

他往下看,也不全是穿搭,日常照片也不少,不太露脸,整体风格和那天程袤山发的视频一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俗不可耐、乏善可陈。

随便点开一条,草草扫过那些无聊的照片,程袤川看向评论区。

有人问:“上一条怎么删啦?”

栗予回复:“太多gay来私信我>_<”

Gay怎么了?都几几年了,还搞歧视这一套。程袤川心想,他自己虽然是直的,但敢保证对性少数群体不存在任何偏见。

那个人又回复了栗予的回复,“那不正好哈哈哈哈哈博主有福了。”

…… ?

等等。

后面的评论折叠了,程袤川点击展开。

栗予说:“都不是我的菜呢。”

呢。

程袤川深深拧眉,同性恋说话就是恶心。

忽然,程袤山正在追求栗予这件事,跳进他的脑海。

程袤山喜新厌旧的程度已经是众所周知,不过之前哪怕再花,也都是异性。

而栗予,是程袤山第一个追求的男性。

又翻看了其他一些帖子,他发现栗予的互联网形象极佳,并且相当懂得维持粉丝粘性。

如果说程袤山做博主纯粹是过度自恋的溢出,那栗予上网则像是为了交朋友,交流感、分享感、利他感全部很强。

这时,软件显示栗予有新帖发布,一组四张的拼图。

一杯淡绿色抹茶,一幅线条繁复而意识流的小画,一本摊开的书,一束程袤川不认得品种的鲜花。

构图协调色调统一,加了滤镜,有似梦非梦的柔光。

是有点审美的。

转眼,帖子就多出上十条评论。

其中有人问:“宝宝,你的腿怎么啦,是摔到了吗,看起来好痛。”

程袤川又翻回帖子,发现拍书的那张照片里,栗予露了腿。

照片是在树下长椅上拍的,栗予穿了条及膝的短裤,很没素质地把脚翘在了长椅的扶手上。

草地青翠,明亮的阳光从树影间透出,书页和栗予的膝盖上洒满光斑。

他的骨骼比程袤川想象得更细一些,膝盖圆润小巧,皮肤白得透光,唯一的瑕疵是有片青红结痂的擦伤。

程袤川移开目光。

再一刷新,评论区粉丝全在喊栗予“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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