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3


是尘埃落定,变与不变,都会长久停在那里,我和他无法前进,但也不会再回到过去。

这是天大的幸事。

然后,我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我将视线重新放到他身上。他的眉宇间少了些轻狂气,被时间沉淀出一种稳重,攻击性反倒没有以前那么重。

也许是将死之人,他的眼神有点可怜。我回应了他。

“嗯。”

他顿了顿,意外的神色,然后轻声笑了,声音总是闷闷的,像刚睡醒。

“我以为你要一直不讲话。”

似有回音,在那一刹我才顿悟。

是此刻环境太安静,放在他这种众星捧月的人身上,太怪异。

——

他躺回去,身子倚在已经半抬起的病床上,侧身看着我。

以他现在弱不禁风的样子,怕是很难跳起来把我捉住,这么想着我稍稍放下戒备,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

视线捕捉到了个刺目的光点。

他的一只手搭在肚子上,无名指处闪着光。是枚戒指,简单普通的男式戒指。

我原本也有一个,在我的右手无名指处,某天醒来发现被鹤翊强行套上了戒指,取不下,气得我抡起椅子和他干架。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右侧眉尾处有一个不足半厘米的疤痕,我干的,香水瓶底部发钝,他当初流了挺多血。

看得烦,我转了下身子,不再面对他。

桌上放了一果盆的沙糖桔,旁边垃圾桶的果皮目测有五个。

我只是扫了眼,他就先我一句开口:“我想吃,可以给我剥一个吗?”

“……”

看我不情愿,他带点恳求的语气:“做个饱死鬼好上路。”

鹤翊快死这事,起初我难以想象,见到他这副状态后才有几分实感:看起来真像是要死了。

从张盟那得来的说法是,当初鹤立枫给他下毒作控制,长期药物侵蚀,身体很多器官功能或多或少出现了问题,只是胃部遭到的破坏最严重。

当年鹤翊服下粉蓝毒药这事我知道,只是我想鹤立枫不会真的要他死。

“没给你解药吗?”我拿了个沙糖桔,随口问。

“太迟了,给了也没用。”

善恶有报。鹤翊活该,作恶多端,种因得果,死了算是他最合适的结局。

他抬手碰我手背,起初我想着事没来得及拍开,见我没有反应,他又大着胆握住了我的手。他手生得大,手指修长,以前很喜欢圈住我的一只手,摩挲无名指节。

我发现我没有想象中的抵触,只是下意识皱了下眉:他的手太冷了,和冰块差不多。以前是很热的,像个火炉子,能把人闷出汗。

“戒指呢?”他倾身过来看。

“丢了。”

现在戒指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条一厘米长的白疤,它当年被我用液压钳剪烂,裂成两半,不知去向。

他在愣怔片刻收回手,苦笑,“看样子你费了很大劲。”

————

三个剥好的砂糖桔被我用果皮垫着,放在桌面上,他没有拿。

我想我做到这份上已经仁至义尽,想着剥完第四个橘子就走人,忽然身后身影一闪,我被鹤翊从背后抱住。

当即心跳如擂,试图推开他,岂料他力气和从前一样大,身子沉得不行,我动弹不得。

呼吸发沉带喘,他兴许濒临死亡,周身都透着虚弱。

伏在我肩头问我,说自己没救了,死后能不能常来看看他?理由是他没其他人了,杂草太多没人清理会很丑,他受不了脏。

然后又自嘲说,算了,这样太麻烦。

于是他换了个说法。

“能不能别忘了我?”

他太精明了,明明这样对我更残忍。

我没应他。

漫长的沉默中,他的身子开始出现颤抖,偶尔有细微的倒吸冷气的“嘶嘶”声,忍着痛。他看样子的确变了很多,从前腿撞倒桌角都要朝我叫唤两句,鼻子浮红,眼眶泛泪,将我扯到面前要敷药。

我未作回应,他喃喃着:“青山,你要一直这样不说话吗?”

手中的橘子才剥一半,露出饱满多汁的橙红果肉,我答:“在听。”

“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童乐,儿童的,快乐的乐。”

他重复着:“童乐、童乐……”

他在品味这两个字,说这名挺好的,紧接着晃晃我的手,“童乐,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仿佛只要用我此刻名字唤我,我与他就只是陌生过客,能够将一切翻篇,但这也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我没答,他便当我默认,附在我耳边说,声音太轻了,气若游丝。

“能不能帮我保管一下戒指?”

“为什么?”

他反问:“进火炉融掉了怎么办?它很贵的。”

鹤翊值钱的玩意有很多。一个戒指他又怎么会在意价格。

他想留点东西给我,好比让我不要忘了他是一个性质。

“不怕我丢了?”

他笑了,热气全呵在我耳边。

“随你处置。丢了也好,留了也好,就是不要和我进火炉里。”

我的视线从手心的橘子,到他搭在我手背上的手。

他的手指微微蜷曲着,戒指被夕阳染成橘红色。同冷感的金属质地相交织。

他收了收力,把我圈得更紧了些。与此同时,橘子最后一点橘皮掉落。

他罩住了我的手,扣着那颗砂糖桔。耳朵全是他的气息,慢慢的,缓缓的。

良久,他才开口。

“青山,对不起……”

力度骤然减轻。

他的手滑落在我身侧。没有了动静,呼吸好像也停了。

我小声唤他。

“鹤翊?”

这次他没有应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可惜,毕竟以前我少有叫他的时候。

我轻轻晃晃他,还是没有反应。

一直到他的体温在迅速流逝、发冷,了无生息。

“当啷”一声响。

我循声看去,那枚戒指从他展开的、垂落的手中脱落。

内圈镌刻“Rebirth”字样,誉为新生。

他企图通过这一对戒,来期盼我与他能够有新开始的可能。

事实是并不。我一心想摘掉,将他从我身上留下的痕迹一点一点剔除。

但它窟得死紧,我无法取下,同样,它也没能从鹤翊手中取下过。

过于契合的尺寸,好像天生就为困住我与他而生的。

一直到它骨碌碌地转,最终滚落在了我脚边。

我有点怔然。

原来已经这么松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有一瞬间,心头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挖去了一大块。

是种重压后的轻松,但也许是被压久了,它长进了肉里,因而剥去时也带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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