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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会雕东西,我俩一起做了不少木建,去了挺多地方、经了挺多事,慢慢的我就喜欢上他了。后来跟他好了以后,我发现他真是个挺神奇的小孩儿,脾气好,我发火啥的他都接着,有股韧劲,有时候又特逗,稀里糊涂就把我觉得过不去的事给解开了。要不是他,我可能到现在还没勇气来见你们……”

柏松霖说到这儿去看许槐,许槐正踮着脚够那幅画,身体舒展在风里。

“我是真喜欢他,”柏松霖看了回来,“活这么大我还没这么喜欢过谁,想跟他一辈子待在一起,像杨叔对小叔那样对他好。三十的人了,这些话说出来好像挺可笑吧?所以我没好意思告诉他,就跟你们念叨念叨。”

“爸妈,我知道你们还惦记我,年年给我托梦,问我有啥愿望。以前我没啥愿望,今年倒有一个,我想求你们保佑他平安、高兴。要有余力,你们也捎带脚保佑我能改改脾气。”

“行了,先说这么多吧,你俩好好的,我和许槐年后再来。”

话说完,柏松霖点了点头,心里很轻松,也很满意。他膝行着后退几步,躬身磕了三个头。

风还在吹,拂顶而过,像亲人的手无声抚慰,从未远离。

两个人出墓场又去了趟观音洞,下山已近傍晚,远处是暖黄色的云,近处是袅袅炊烟,一山向背,平静温馨。

小院里进进出出,街上邻居们送一点、拿一点,很快凑了一桌子菜。许槐闻着香味直咽口水,眼睛肿着,肚子瘪着,坐在小板凳上像个受罚的小朋友。

忒可怜了,柏松霖只要路过就得投喂他几口,没等上桌许槐饱了一半。

下了桌,他直接吃撑了,赖唧唧贴着柏松霖当小尾巴。柏松霖手上沾水也没理他,许槐绕了两圈,瞅准厨房没别人,杵了杵柏松霖的后背。

“霖哥,你看你给我喂的,”许槐手一撩说,“肚子圆吧。”

“许槐!”柏松霖甩甩手给他把衣服塞好,怎么听都觉得不像好话,“你是不憋着挨揍呢?”

许槐嘿嘿地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赖唧到柏松霖收拾完站到他跟前,手臂一抬吊上他的脖子。

柏松霖往窗外看了看,箍着腰给他提进了房间。

十二月的最后几个小时,时钟规规矩矩走字,县城一隅的跨年夜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仍是早早就黑透、静透了。许槐窝在柏松霖身前平复呼吸,脚趾蜷着,小腿的筋不时抽跳一下。

柏松霖把手搭在他小腹上,指尖轻轻地划。

两人谁都没说话,身心是满的,头脑很空,像两颗树感受着时间的流逝,感受彼此。

窗帘没拉严实,外面开始有零散的烟花绽放,色彩映在玻璃上一闪一闪。

响声轰轰隆隆,柏松霖伸手捂住许槐的耳朵,他手大,这么盖下来能包裹许槐的两边脸蛋。

热乎乎的,是让他安心的温度。

许槐拽着窗帘一角拉开一点,握住柏松霖的手,让他把胳膊伸下来环住自己。

柏松霖的掌根顺势贴着许槐的手腕滑下去,包着他的手背,手指挨根插进指间。

两人脸上光影若隐若现,目之所及,小院、长街、田地、大山,简练而朴实,好像就是整个世界。

第73章 糊里又糊涂

新年伊始,元旦假期柏松霖和许槐哪都没去。杨树回卖店了,柏青山扎在偏院的杂物间赶活儿,正院里就他们两个,午后晒晒太阳,其余时间在二楼复刻观音洞。

用的是一大块紫檀木,柏松霖已经修过了形,平平整整,最适合做平面木雕。许槐把在观音洞里拍的照片和速绘图摆在前面,自觉往边上退了一步。

“哪儿去?”柏松霖把他拽到正中间,“你雕菩萨。”

“我雕啊?”

许槐耸了耸鼻子,看一眼菩萨,再看一眼紫檀木,半天没去拿刀。

倒不是上不了手,菩萨是现成的形象,没那么多花样,只不过这块木头难得,他不敢轻易下刀。紫檀木的木性好、出材率低,木艺一行里有“寸檀寸金”的说法。

更别提眼前这块还是柏松霖之前在北城淘来的,品相上乘,他搬了几回家都包得好好的带着,非常珍惜。

犹豫了一会,许槐去看柏松霖:“要不还是你来吧,我怕我雕坏了。”

柏松霖瞧着他没说话,忽而抬手在他身后落了两下。

“雕坏了自己趴木头上挨揍。什么毛病,还没雕就说雕坏的事。”

好凶!

许槐背过手快速蹭了蹭麻涨的部位,不磨蹭了,拿起铅笔比量着定位、打轮廓,改用刻刀开动。

换下来的铅笔就架在耳朵上,随他的动作小幅度地晃动。

柏松霖笑笑,抽走铅笔在许槐雕刻的左右定点,框出宽高。他没有画好形状再刻的习惯,框定范围直接下刀。

这是幅向神而去的浮世众生图,每个形象同等重要,坏一笔很明显,整板都废。越是这样,越是得自信,握着刀心里不能有杂念,一条线条刻下来尽量少顿刀,从起到停一气呵成。

一次只想下刀的这条线,走顺、走稳当,线多了画自然就成了。

这幅画柏松霖想好让许槐主刀,凡是靠中间能让人一眼看到的形象他全留给许槐,自己填边角。雕了半面鱼虫,许槐叫了他一声。

菩萨已立于木上,端然慈穆。柏松霖看了看把木板立起来,人退远看了会儿,在菩萨衣摆的褶皱间补了几笔。

补完看不出补过,阴影感更立体自然。许槐自愧不如,又莫名有种放下心来的踏实,知道有人能给他托底殿后,再下刀就更自如了。

两个人雕了一个白天,收工时许槐站在木板前比较他和柏松霖雕工的差距。为了让画浑然一体,柏松霖这次下刀偏圆,趋向许槐的刀法,两人雕的合在一起完全不突兀,差距都在微小的细节之中。

许槐的眼珠子在画上移过来移过去。柏松霖摸了摸他后脑勺说:“雕得不错。”

小狗眼一下就亮了。许槐翘起脑袋往柏松霖身前凑,脸上的雀跃藏都藏不住。

“过去趴好。”这时柏松霖却说,“自己数数我给你补了几笔。”

许槐:?!

许槐气呼呼被按趴木板上,一处一处指着数,委屈吧啦地的,不敢不从。柏松霖看他得意就高兴,一高兴就想欺负他,装得挺严肃假公济私,一手随意揉捏许槐的后颈,一手随报数声起落。

给许槐欺负透了,再站起来他脸蛋通红,想发脾气,尾椎骨偏又很痒,痒得像有尾巴在生长。

两人就这么在院里和二楼待了几天,许槐没长出尾巴,紫檀木上却长满了他们合雕的形象。为求逼真,柏松霖还在形象之间仿出了山石的凹凸感,立在架子上,俨然是抻直拉平的微缩版观音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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