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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的眼透过玻璃跟着他,把手上的东西放回木匣。

“手术在哪儿做?”他问薛老头,“需要陪护的话,我们都能过去。”

“可别。”老头摆了摆手,“手术在市三院做,徒弟们都给联系好了,人手够用。你回去别跟你小叔还有杨树说,他俩知道整条街的人都得知道,到时候全上我那病房里闹哄。”

“那怕什么,”柏松霖听了一笑,“去了正好给您解闷儿了。”

薛老头说我可不用,你让我清净两天吧。

停一停他又说:“手术成了我回来自己给他们讲去,要不成,他们自然也能知道。真别告诉。”

柏松霖说都听您的。

客厅里许槐已经在用晾衣杆够戒指了,杆子敲在地上像打板,“梆”、“梆”,一声一声,其间还夹杂着他训鲁班的动静。

薛老头和柏松霖都笑了笑。笑完,老头把手贴在纸页上拍拍。

“不成的话,后事就按这上的办,钱给徒弟们,院子给小槐。我家那口子去的时候我给自己定过棺,你小叔和杨树知道,出丧合葬这些事……”

“您放心。”

柏松霖就说了三个字。短短几年送走四个亲人,办丧事的规矩、流程他和柏青山很熟。

许槐在这时领着鲁班进来,袖子和膝盖上灰扑扑的,掌心捧的戒指却干净,被擦得锃亮。

放回原位,匣盖一合,两枚又凑成一对。

第二天清早,薛老头来小院儿送钥匙,送完背着手上车去了岐城。

柏青山没看见老头给许槐钥匙,把人送出门回来问杨树,说这老头怎么又上市里了?

杨树让他问那俩。

许槐立马埋头喝粥。柏松霖不紧不慢地嚼着油饼,说人家徒弟那儿有事,叫老头去撑场面。

鲁班在地上哼唧两声,说的不是人话,拆不穿谎言。许槐悄悄掰了块花卷堵它的嘴。

从这顿饭之后,许槐搬去了薛老头的小院做毕设,空闲时就收拾打扫,看手机里有没有老头发来的消息。

手术定在三天后进行。这三天是术前准备,老头每天会掐着饭点给许槐发消息,字不多,但看内容精神状态良好。

许槐收到消息才能安心一点,翻过来掉过去看好几遍,跟寻宝一样。柏松霖也不催促,站在旁边等着他看,看够了再领他回家吃饭。

到第三天傍晚,消息迟迟没有发来,许槐蹲在院子中间握着手机苦等,地面的落叶被扫成一堆又被吹散。柏松霖捡起笤帚把它们重新归拢,听到柏青山隔着两个院子喊他的名字。

“柏松霖,带小槐回来吃饭!”

又一片叶子掉落,柏松霖牵着许槐的手往小院走。这阵子一天几场风刮,有的树耐不住冷,枝子已秃了大半。

才刚十月,今年应当是个冷冬。

这顿饭许槐吃得食不知味,勺子快怼到鼻子上了,夜里躺下也睡不着,很罕见地失了眠。柏松霖一觉醒来发现许槐还捧着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里亮得刺眼。

柏松霖眯着眼凑过去,看到薛老头在两小时前发来了信息,上面写着:即将上手术台,一切都好,小槐勿念。

“先睡觉,”柏松霖拿开手机把铃声开大,搂着许槐团进被窝里,“听话。”

许槐背对着他没说话也没动,胳膊在外面伸得久了,抱在怀里像两根不会打弯的冰柱。

柏松霖支起身,用下巴扎了扎许槐的侧颈。

“霖哥,”许槐把脖子转过来一点,“以前我从来没想过关于生老病死的事,总觉得它们离我很遥远。但今天,我头一回感觉它们就在我的对面。”

“你以前活得难,光想着怎么活就够累了,哪有功夫想这些。”柏松霖躺下去把许槐搂紧,想了想说,“要我说其实也不用想,只要生下来,谁都有这么一天,到时候自然有到时候的解法。”

一个人的老、病、离世,会撕掉一层身边人与死亡之间的屏障。撕得多了,死亡就不稀奇了,与思念一样成为驻扎在体内的一部分,日夜共处,平平常常。

许槐还没有这样接受无常的能力。他轻轻抠着柏松霖指头边上的小硬块,沉默了很长一会后说:“那到时候,我要死在你前边。”

搂着许槐的胳膊变僵了,勒得他有点疼,许槐听到柏松霖问他:“比我小七岁,你能死我前边?”

两个人夜里聊天总是天马行空,想到哪说到哪,不计较,不当真。许槐听完随口说“能”。

柏松霖腾一下坐起来,上半身还光着,赤着脊背就要往对面的床铺去。许槐赶紧爬出被窝跳到他背上挂住,一叠声叫“霖哥”。

“下去。”

柏松霖往下甩他,许槐的胳膊腿紧盘,腿面上冷出一片小疙瘩。

“让你下去听不见?”柏松霖在许槐腿上拍了一巴掌,“啪”地一响,他脑子里也像断了一根弦,“现在你什么话也敢说,想死在我前面,让我给你打点后事、对着你留下的那堆玩意儿凭吊……许槐,你别做梦了!”

许槐好久没被这么凶过了,却不害怕。柏松霖能凶他就是没在心里憋火,凶就凶了,总比冷着他要好。

他只是有点慌,手脚都抖。

“霖哥,我说错话了。”许槐把脸埋在柏松霖的肩膀上翁着嗓子认错,“你别生气。”

慌、也冷,许槐的战抖越来越明显,脚趾都蜷起来了,悬空举着,没敢踩在柏松霖身上。

柏松霖还是一肚子气,嘴里喷出一句冒火的“不知忌惮”,坐回被子里,把许槐一整个塞进去。

被窝鼓鼓囊囊像个小山包,许槐折腾了一会才艰难地把头拱出来,看着柏松霖,眼神是怯的,还很笨拙。

“脚伸过来。”

柏松霖不看他,跟个大爷似的靠着床头。许槐把脚移到柏松霖腿边,犹豫很久,虚虚地抬起来挨了他一下。

柏松霖直接把许槐的脚夹在两腿之间,很快又皱着眉伸手进去调整,让许槐的腿也能贴着自己。

冷得透骨,就这么一会也能冰成这样,还是底子太亏。

柏松霖默不作声地沉着脸,眉头能夹死苍蝇。

许槐眨着眼睛看他,几秒后鼓足勇气摸了摸他眉心的褶皱:“霖哥,我刚刚是乱说的。以后还是你先死,我给你料理后事,料理得明明白白的,每天把你架子上的木雕都擦干净,每天去看你、陪你说话,给你烧纸钱花。”

“嘁。”柏松霖把许槐的手打开,“你要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还是挺凶的,不过许槐能感觉到柏松霖没那么气了,他乖乖把嘴抿上。

两瓣嘴唇都抿没了,就剩一条平直的线。柏松霖有一瞬间差点笑出来。

他合理怀疑这是狗崽子卖乖的新手段。

“别在这儿杵着。”柏松霖绷住口气,捏着许槐的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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