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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好脸色,整个人的气压一天比一天低,大部分时间待在二楼,和柏青山的话也少了。
对许槐更是完全当空气,见了面只点一下头。许槐每次都瞬间立正站好,猛猛点头回应,紧张得忍不住把呼吸放轻。
其实他有感觉,柏松霖这样应该不是冲他,可毕竟住在人家的地盘上,他还是想找机会解释下那天的事。
想是这么想,真要实践起来无比困难。柏松霖冷下脸非常显凶,眉眼间又总透着股不耐,许槐多看他一眼勇气就削减一分。
有几次许槐已经站到了二楼的房间外,解释的话在心里排练过数回,只消推一下门——
然而都失败了。
他下不了手,更张不开嘴,只敢趁柏松霖眯觉的时候进去,给杯子里续点水。
续完就溜,连柏松霖雕的东西也没敢看一眼。
第六天是正月十五,许槐照旧早早醒来,起身一看,柏松霖面冲里躺着。他飞快下床叠好被子,蹑手蹑脚阖门出屋。
柏松霖在门里翻了个身,睁着眼对着天花板,很久之后把手臂盖在脸上。
此时的一门之外,许槐和柏青山吃过早饭,一起带鲁班出门放风,沿长街一路往下走。
这条街许槐已然走熟了,每天跟着柏青山走一遍,哪门哪户住着谁他都一清二楚。柏青山会指着给他讲,遇着人了也会介绍许槐给他们认识。
街上的邻居都知道柏家多了个小帮工,聪明、上手快,很得柏青山喜欢,就是人有点腼腆,挨夸了会脸红。
两人不紧不慢地溜达,没走几步见阚璟珲迎面走来,手里提了袋元宵冲他俩打招呼。他是前天从北城飞回来的,刚到家柏青山就领许槐登门拜访,理了个清清爽爽的发。
当时许槐很拘谨,不太好意思盯着人家看,一场发理完只记得他生了十根特别直溜的手指。
阚璟珲开门进院,隔壁的老头又拿着垫子出来晒太阳,眯眼冲他们吹口哨。
许槐现在知道这老头叫薛玄明,退休前是市中医院的大拿,退休后仍然名声在外,周围一带慕名来找他治疗骨伤的患者不在少数,都说他手法独到,一出手就能除根,又只象征性收费五十,人送外号“薛一手”、“薛五十”。
跟薛老头说了一会话,许槐和柏青山再往下走,依次路过林管员叶育森、宠物店长郁美妞和酒厂老板崔平的住处。
前两个没见着,柏青山径直去崔平家里打了两瓶山楂酒。这是崔平厂子里和苹果酒并驾齐驱的招牌,度数不高,但味儿正,又有浓郁果香,在近邻几省广有销路。
出来再走一截,就是杨树家和他的卖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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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青山推门进去,大摇大摆,杨树瞥见是他连手都懒得抬。许槐跟过去看柏青山在冰柜里挑元宵,有散的有成袋的,柏青山拿起来、放下,挑了半天。
“还没挑好?冷气儿都让你给我放完了。”杨树站起来刨了刨,从一堆冰棍底下刨出个塑料袋,“别挑拣了,这个拿走。”
柏青山瞧了杨树一眼,打开袋子问:“你老实说,这点存货放多久了?”
“滚你的。”杨树“啪”一声合上冰柜门,“睁开你那俩眼珠子好好看看,集上现买的,一半黑芝麻一半山楂。”
元宵属于节令小吃,传统的就是黑芝麻花生馅儿,后来花样慢慢丰富,什么流沙的、果酱的都有了。这么多口味里,柏青山只吃山楂馅儿,还不能是那种齁甜的山楂果酱,就得是纯山楂如假包换的酸,最好还能吃到点碾碎了的颗粒口感。
因为这个,杨树每逢元宵节都会起早去镇里的集市上买。那儿有一家店卖手工元宵,山楂就是从金顶山上打下来的,多少年了还是一个味儿。
“得,那我收下了。”柏青山垂着眼笑笑,问杨树,“晚上到我那儿坐坐?”
“改天吧,”杨树拿起手机点开暂停的视频,“今儿这日子……不合适。”
柏青山没再说话,招呼许槐和鲁班往外走,出门前手一抬撩了把碰铃。许槐从眼角往门里看,杨树没看手机屏幕,眼珠跟着两只铃铛上的水滴图案左右晃荡。
这一趟出来的时间不短,回院鲁班自觉躺小窝里睡觉。许槐去杂物间给柏青山打下手,心甘情愿,嘴上都抿着笑。
柏青山好相处,温和耐心,还有把好手艺,跟着他能学到东西。
许槐在干活之余听柏青山讲过以前的经历,知道他师承其父,大学学过美术,回来下关县又扎在家具厂干过。十年前他出来单干,桌椅床柜干了一溜够,摸爬滚打一圈终于定型,只做小件,设计、出图带加工,网上对接,视频验货。
今天他们要做的是个八音盒,沟通几天定了样子,外观是中式庭院的一角。
客户特意发来好多张庭院的高清照片,低檐、廊桥、旧水缸,雨水挂在翠竹上,隔着屏幕都能闻到清潮气。这庭院是她外婆的祖宅,她在里面长大、出嫁又送走外婆,如今外地安居,午夜梦回,却常常是坐在庭院里。
根据她描述的场景,柏青山取了正屋的侧向切入,屋舍砖地之外只有一口缸、一把椅,外婆坐在椅上看缸里浮莲,猫儿睡卧在她的膝头。
当时客户一看就付了定金,还寄来自制的机芯,里面是她写给外婆的一首歌: 网?址?发?B?u?页?????μ?????n?????????⑤????????
“檐下雨,水上莲,摇椅轻轻,摇到天明
阶前猫,天边燕,思念重重,不见庭院”
歌声干净,有一点沙哑,拧一圈发条刚好唱完。柏青山把机芯和已经做好的底座放在一边,对着木料看了一会,提刀刻下去,专注、连贯。
许槐盯着柏青山的动作,磨合了这几天,他不用吩咐就知道该递砂纸、小挫还是木蜡油。
两人埋头忙碌,一个上午把庭院里的正屋和几个小件雕出轮廓,只待细化、上色。柏青山收好东西去厨房炒菜,许槐在一边帮忙,元宵要留到晚上再煮。
到上桌吃完饭,柏松霖一次都没有露面。
这几天都是这样,柏松霖很少出屋,即使出来时间也很短。柏青山给他留饭,但不叫他,今天却进了正屋,好大一会功夫才从里面出来,脸色沉着,不太好看。
“小槐,下午我去山上一趟,晚点回来。你想雕东西就去偏院,架子上的木头随便用,小心别割着手。”
许槐正在窗前洗碗,听了这话停下手里的动作,朝正屋瞄了一眼。
屋门关着,柏青山和他隔窗而站,手里提了两瓶山楂酒和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
许槐点了点头,咽下“能带我一起去吗”,说了个“好的”。
“还有……”柏青山看着手里的东西沉吟片刻,抬起眼说,“今天离柏松霖远点,他犯病,别进去招惹他。”
……我能申请不和柏松霖单独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