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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夜灯的黄光昏昏地照在他的脸上。

“是我,睡吧。”

柏松霖要去熄灯,走近两步抬手,许槐立刻从喉咙里滚过一声迷迷糊糊的呜鸣,手抱着头,好一会才拿下来。

拿开以后,许槐的眼睛闪了闪,看着是醒了七八分。

“咬被子干什么?不舒服?”

柏松霖平淡地问话,仿佛没有看到许槐的应激和应激过后的窘然。许槐摇头,刚想说话便被柏松霖的手吸引了注意力。

很宽大的一只手,近在咫尺。手指头不算细,但很长,食指和中指上有干活磨出来的硬块,手背上还印着一圈齿印。

倒比白天时看得更清。

“看吧,好好看。”柏松霖说,“被个狗崽子咬的,牙口还挺齐。”

“我不是狗崽子。”

许槐把嘴里用来止疼的被子头吐出来,完全清醒的眼睛黑亮,瞅着柏松霖。柏松霖没理他这句,把被子边一窝塞许槐下巴底下,手盖上去,摸猫摸狗般顺着他的脑门往下捋。

“不是就睡觉,眼闭上。”

说完柏松霖关灯上床,脱换衣服、盖被子的声音如同潮水,窸窸窣窣隔着半间房漫来。许槐的右胳膊这会儿又疼起来,他忍着不动、不出声,把那截被角叼回来,心里默数,不断积攒困意。

柏松霖的床铺方向时不时有翻身的动静,不明显,像某种白噪音。

许槐听着,脑袋越来越沉,到他睡去,那轻微的噪音仍然响在黑暗里。

第4章 三个数,自己选

第二天醒来,天已大亮,柏松霖扯开窗帘,阳光顷刻间淌了半面地板。

他靠起来醒了会神,一看,许槐的床铺已经叠得整整齐齐。

柏松霖下床叠被,冲了个澡去院里坐着。鲁班四爪扒地跑过来躺他跟前,碰瓷一样,翻起身子示意他摸自己肚皮。

“少爷醒了?”

柏青山从偏院出来。柏松霖睨他一眼,懒懒地说了个“早”。

“十一点半,不早了。”

柏松霖挨了挤兑,不恼,边嘬嘬嘬逗鲁班边笑。因为夜里睡不着,他从回了小院都是快中午才起,有时候再晚点柏青山都去午休了,两人愣能像隔半个地球那样过出时差来。

“这不正好省一顿饭。”柏松霖垮着肩背站起来,拍了拍手问,“中午吃什么?我做。”

叔侄俩说着话进了厨房。小院的厨房是单独垒的,靠东墙,小两间,翻新院子时重刷了漆,外面看是漂漂亮亮的红房子,里边配套一应俱全,做好饭直接端进里间的餐桌去吃,夏天敞着门窗,能吃一肚子的花草香。

柏青山开冰箱找食材,柏松霖接过去洗、摘、切,不用再问,一看拿出来的菜就知道他小叔想吃什么。两人不在吃上凑合,煮个面条都得拌个菜配着,但又能挑,爱吃的就那几样,吃来吃去也吃不腻。

以前他俩没少挨念叨,奶奶说侄子随叔,大小两个全是臭讲究。

菜备一半,门开了,鲁班钻进来围着两人的腿绕。柏松霖没抬头,从眼角瞥见灶台边上多出个生抽瓶子。

一声轻磕,随后是许槐清亮的嗓音,像睡饱了,还沾点冷空气浸过的透。

“小叔,我买回来了。”

说完他又叫了声“霖哥”。柏松霖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直起身问:“你这什么打扮?”

“头发长了。”许槐有点不自在,低下眼解释,“扎起来方便。”

“那你倒扎好点啊,扎个冲天揪,眼梢都吊起来了。你刚就这么出的门?”

柏松霖很无语,不想管他,又实在看不过眼,最后甩甩湿手把人拽了过来。

许槐不敢动,下意识屏气站得溜直。对面玻璃上映出他俩的影儿,重叠着,一前一后。

柏青山笑眯眯地接手案板备菜,听柏松霖继续埋汰许槐,说他是脑袋上插葱,有他在下雨天都不用躲,往房顶一站现成的避雷针。

“先这么着,吃完饭我带你去理发。”

损够了人柏松霖也造型完毕,没再说别的,退到灶边起锅烧油。柏青山在一边给他递菜、递佐料,烟气饭香很快溢散开来。

许槐走远几步,觑着窗玻璃偏脸看,他脑后的揪小小一个,摸上去圆润饱满。

不多时,四菜一汤上桌,一顿饭吃罢许槐抢着洗碗。柏松霖去正屋二楼的架子上挑了个黄杨木茶宠,不大点儿,是只活灵活现的貔貅,歪头撅着屁股。

坐了会下楼,许槐刚好收拾完,柏松霖倚着门出了个声儿,叫小狗似的叫他跟自己走。

午后天气晴好,太阳把道上的残白晒得稀软。两人一路跨过雪水,没走多久到了一座院外,弧形大门,上面镂着星星点点彩色的碎玻璃。

柏松霖伸手按门铃,响了两回都没人开,正要再按,不远处飘来一声口哨。

“影帝出门了,跟你前后脚走的,还得两天才能回来。”

说话的是个老头,坐在旁边一户的门前晒太阳,神态安详,皱纹里都夹着光。许槐跟在柏松霖身后走过去,贴墙而立,一只耳朵听老头和柏松霖说话,两只眼睛数老头的眼角有几条皱纹。

如此一阵,皱纹没数清,他们要找的这人许槐倒拼凑出七八分。

阚璟珲,艺名同音,去玉之易碎,取日之灿烂,还叫阚暻晖。不知是不是沾了名字里的好寓意,阚璟珲少年出道,拍一部红一部,从业十年合作过的大腕、顶流无数,二十五岁就拿下奖项全满贯,如日中天、风头无两。

第二年,阚璟珲宣布息影,国内国外天南海北游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蛰居在下关县的小院里闭门不出。

如今九年过去,退出公众视野的阚璟珲逐渐淡成了一个时代符号,除了偶尔飞北城拍个话剧,剩下的时间逍遥自在,每天喝喝茶、养养花,最大爱好是给街上的近邻理发。

免费理,不收钱,要求只有一条——

不要当面叫他“影帝”。

老头会聊天,许槐听入了神,不知不觉离墙越来越远,眼看就快站到路中间。

柏松霖抓着手肘把他往回一拉。

这一拉,许槐“嗷”地低叫一声。柏松霖丢开手和他对上眼,好半天才问:“怎么了你?”

继而又警告道:“别咬人啊,再咬我真给你牙掰了。”

许槐没搭腔,从眼皮底下掀他一眼,胳膊太疼,疼得他直犯恶心。

老头在边上看着,抬手叫许槐站近点,人还一腿弓一腿伸,姿态懈怠,手却龙爪一样攀上了他的胳膊肘,轻轻一钳。

“疼吗?”老头问他。

许槐倒抽口气,想说不疼,嘴里没忍住“哎唷”一声。

“这儿呢?”老头改钳为拍,手背看似随意地落在许槐肘侧,“还有这儿?”

许槐差点跳起来。身体反应骗不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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