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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您不在府里坐镇,三爷三奶奶也没回来给二房做脸,心里那杆秤立刻就歪了。”

“厨房送去的热水总差着时辰,晚膳的八宝鸭愣是放温了才端上桌。二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去要碗热乎的桂花圆子羹驱驱秋寒,管事的竟赔笑说‘今岁的桂花蜜还未得,灶上正忙着给老太爷炖参汤,实在倒腾不开’。”

严令蘅闻言抬眸,见婆婆唇角微勾,便也落下一枚白子静听。

“最绝的是库房那边,”周妈妈凑近些,继续道:“二房的四爷要取宣纸练字,竟得了些受潮的竹纸。二老爷气得摔了茶盏,偏生每桩事都揪不住错处。热水不过是烧晚半刻,鸭子说是厨下忙乱,竹纸推说秋雨返潮。”

陈岚将黑子“啪”地定在棋盘要害,叮嘱道:“你暗中盯着些,别让兰溪难做。若闹得太难看,老太太又要借题发挥。”

“老奴省得。”周妈妈胸有成竹地笑道,“那些奴才都是油锅里滚过的,面儿上礼数周全,里子却让二房如鲠在喉。便闹到老太太跟前,也只能落个'斤斤计较'的名声!”

待周妈妈退下,严令蘅忽然轻笑:“娘这招借力打力,不着痕迹,倒比明刀明枪的敲打,更让人如鲠在喉。”

陈岚闻言,指尖捻起一枚黑玉棋子,对着阳光细细端详,意有所指地道:“有些人啊,就像这棋盘上的死子。明着剔除伤和气,不如留着慢慢磨其锋芒。时日久了,自然就知道进退分寸了。”

她将黑子“啪”地落在天元位:“二房想舒坦,裴鸿儒想要他那‘家和万事兴’的虚名,却都要建立在委屈我的基础上,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冷哼一声,“等着瞧吧,看看咱们这位相爷,离了我在府中坐镇调停,他那‘和’字招牌,还能撑得住几天。”

严令蘅听得此言,不禁轻笑出声,语气带着几分俏皮与由衷的钦佩:“娘如今倒像是稳坐中军帐的大将军。人在庄子,心揽全局,运筹帷幄之间,便能决胜千里之外。”

她指尖轻点棋盘上厮杀的局势,“连落子都带着杀伐之气,阿蘅佩服。”

陈岚闻言朗声一笑,将棋篓推到她面前:“那便请严将军看看,下一步该如何破局?”

***

中秋已过数日,庄子里的桂花渐次凋零,空气里却仍残留着一丝甜香。

这日午后,陈岚正与严令蘅在廊下翻看庄子的账册,忽闻外头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动静,似有车马停驻、下人低语。

片刻后,只见庄头引着一人步入院中。来人一身深青色常服,身形清癯,面容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倦色与凝重,不是裴鸿儒又是谁。

见公公突然到来,严令蘅起身欲避,却被陈岚轻轻按住手腕:“无妨,你且坐着。”

裴鸿儒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却未发作,自行在石凳上坐下。

三人对坐的格局让气氛有些凝滞,他先轻咳一声,试图掌控节奏:“庄子清静,你在此处,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陈岚眼皮未抬,只淡淡应了句:“比不得相府‘热闹’。”

语带双关,刺人耳膜。

沉默片刻,他终于进入正题:“府里近来事务繁杂。”

“哦?”陈岚抓起一枚花生,咔嚓捏开了,“有兰溪操持,玉娇帮衬,还能有何繁杂?总不会是二弟嫌锦秋院的桂花蜜不甜?”

裴相袖中的手攥紧,他盯着妻子被秋阳镀金的侧脸,声音发沉:“你明知故问,厨房怠慢、库房推诿,这些日子二房过得什么日子?简直是被刁奴踩在头上作践!若非那日小侄儿哭闹,我竟不知……”

“小孩子不懂事,相爷何必计较。”陈岚开始剥橘子,“过日子总要磕磕绊绊。有人享清福,自然就有人受苦。府里最好的锦秋院都让给二房了,其他人吃亏时可没吭声,怎么轮到二房就半点委屈受不得?”

她抬眼时目光清凌凌的,“相爷总说‘家和万事兴’,莫非这道理只对长房适用?”

严令蘅原本垂首拨弄茶叶,闻言险些笑出声。

见裴相频频瞥来眼风,示意她识相点赶紧离开,她故意不知,扭头去看廊角挂的鸟笼。这等百年难遇的场面,傻子才走。

裴鸿儒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终究强压下怒火,化作一声长叹,语气软了下来:“夫人,我知你心中不快。二弟之事,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

陈岚却只是扯了扯嘴角,重复道:“不委屈。家和万事兴嘛。”

她将这几个字咬得格外清晰,显然对此言深恶痛绝,此刻正好拿来堵他的嘴。

这话像根鱼刺卡在裴相喉头。他沉默良久,终是艰难开口:“往日是我疏忽,只顾朝堂琐事,忽略了家中。”

话音未落,却见陈岚与严令蘅同时抬头,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诧望向他。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裴相竟会承认忽略内宅?

裴鸿儒被这两道目光盯得老脸一热,被自己夫人盯着审视也就罢了,被儿媳妇像看猴戏似的瞧着算怎么回事。

他终于忍无可忍,积攒的尴尬、羞恼瞬间爆发,猛地转向严令蘅,沉声道:“三儿媳,这里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

严令蘅撇撇嘴,心知这难得的好戏是看不成了,顿觉索然无味。但公爹已然明着赶人,她也不好再赖着,只得站起身,不甘心地行了个礼,慢吞吞地退了出去。

待那抹石榴红消失在影壁后,裴相才真正松懈了肩背。他伸手按住陈岚挑拣花生的手,掌心有细微的汗意。

“夫人,”他声音低得似耳语,“那些‘家和万事兴’的混账话,往后不提了。”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终是吐出了那句最艰难的话:“府里离了你,确实转不动。”

陈岚挑起眉头,心头那股郁结之气,微微舒缓了一些。总算这老东西还没糊涂到底,知道要认错。但她要的,可不止是这轻飘飘的几句软话。

“相爷既如此说,我本该得饶人处且饶人。”她指尖轻叩石桌,目光如秋水般清冷,“可这些年来,我操持偌大后宅,上要孝敬公婆,下要体恤小叔妯娌,管教子女,约束下人,桩桩件件,不敢有丝毫懈怠。纵使没有功劳,总也有几分苦劳吧?可相爷非但不体谅,反倒横加指责……”

她顿了顿,语调扬高,带着几分愤愤不平,“我这心里堵着的气若是不消,如何回得去?”

裴鸿儒沉默良久,秋风卷着桂香掠过他斑白的鬓角,他何尝听不出发妻话里的机锋。这是要他将“低头”二字做得实实在在,不要想蒙混过关。

最终他轻叹一声,整了整衣冠,对着结发三十载的妻子郑重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长揖。

当他抬起头时,脸上已没了之前的尴尬与勉强,只剩下疲惫与真诚:“夫人,往日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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