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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地询问:“三弟,娘这几日在庄子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会变化如此大?”
裴知鹤苦笑,他总不能说,娘的本性里就有潇洒爱自由这点,只是被礼仪规矩死死压住,藏得深,而如今被严令蘅纵马射箭、爬树下田这么一带,全都彰显出来了,才会变得毫无顾忌。
最终,他只能垂下眼帘,轻描淡写地回道:“兄长们多虑了。娘在此处,心境开阔,身子也爽利了许多。她开心顺意,便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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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府的灯火亮得有些刺眼,已近亥时,裴鸿儒仍在书房中踱步,看似在批阅文书,心思却全在外头的动静上。
一听小厮飞奔来报“两位爷的马车回来了”,他立刻搁下笔,几乎是冲出了书房。
可走到廊下,夜风一吹,他猛地醒过神来。自己这般急切,岂不是显得他离了陈岚不行,先矮了一头?
他立刻收住脚步,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威仪,这才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地朝前厅走去,只是那时不时向外瞟的眼神,泄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刚踏入前厅,恰见兄弟二人一脸疲惫地走进来,身后却空空如也。
裴鸿儒伸长脖子朝他们身后望了又望,等了片刻,仍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声语调也带着压抑的不悦:“你们娘呢?”
裴知远硬着头皮答道:“娘执意留在庄子过节,说今年想图个清静。”
裴鸿儒闻言,胸口一阵堵闷,正要发作,却见一个丫鬟急匆匆跑来,神色慌张地禀报:“相爷,老夫人方才在房中突然呕吐不止,脸色煞白,直冒虚汗,看着甚是吓人。”
他立刻追问:“可去请太医了?大奶奶、二奶奶呢?快让她们先去照应着!”
府中女眷应对内宅突发事件素来得力,况且老夫人虽是他亲娘,但也不方便让男人照看,有些事情还是得女子来。
兄弟俩对视一眼,裴知礼低声道:“大嫂和玉娇也留在庄子里陪娘,说是要学酿桂花酒。”
其实她二人留下,是两房夫妻各自商量过后的决定,毕竟在庄子上,陈岚那番话说得太过惊人,把两个儿子都吓到了,想着把各自的妻子留下来,陪着娘过节,也哄她高兴些。
裴鸿儒猛地攥紧袖口,青筋在额角突突直跳。烛火将他僵立的身影投在墙上,拉得忽长忽短。
陈岚没回来,还把俩儿媳也扣住了,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前厅一片死寂中,只听他牙缝里挤出一句:“好,好得很。你娘这是要让我知道,离了她,我连个家都镇不住。”
窗外秋风卷着残叶拍打窗棂,像极了一声冰冷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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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笼罩下的温泉庄子,却是另一番天地。
暖阁里烛火通明,圆桌上摆着七八样时令小菜,中央温着一壶桂花酿,甜香与酒香交织缭绕。
严令蘅执壶先为陈岚斟满,琥珀色的酒液在白玉杯中轻轻晃动。
陈岚也不推辞,举杯便饮尽,眉眼舒展地赞道:“好酒!自家酿的到底比外头的醇厚。”
她目光扫过略显局促的两位儿媳,“这是家宴,不必拘礼。想喝便喝,不喝也无妨,随性即可。”
李玉娇盯着那酒壶,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角。她素来好酒,可在相府时从来只敢躲在自己院里偷抿几口。若让外人知道裴府二奶奶贪杯,不知要惹来多少闲话。
此刻见婆母这般洒脱,她心一横,主动拿过酒壶:“儿媳陪娘喝一杯。”
赵兰溪本不好酒,可见弟妹这般,也笑着捧杯:“那我便凑个趣,浅尝辄止。”
裴知鹤安静坐在严令蘅身侧,见她狡黠地冲自己眨眼,便也含笑举杯。五只酒杯碰在一处,清脆的声响惊动了窗外栖息的雀鸟。
酒过三巡,李玉娇话变得多了起来,颊染红霞地比划着:“这桂花酿该再加些冰糖……”
赵兰溪也渐渐放松,偶尔插上几句。
陈岚看着眼前景象,心中郁气尽散。比起相府那刻板沉闷、处处讲究尊卑次序的宴席,这庄子上的粗茶淡饭、随心小酌,才更像个真正的家。
月色如练,洒在庄子的青石板路上。宴席散罢,三位女眷已被丫鬟们小心搀扶回房。临走前,都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很是开怀。
离开了规矩森严的相府,在这山水之间,她们仿佛都暂时卸下了沉重的枷锁,显露出被压抑已久的、更真实的性情。
严令蘅二人倒是最清醒的,裴知鹤扶着她的胳膊往住处走,她脚步略显虚浮,却执意要自己走稳,不肯让他抱。
夜风拂面,带着桂花残存的甜香。
她忽然停下脚步,仰头望着满天星子,轻声叹道:“裴知鹤,你瞧见了没?这才是人该过的日子。”
裴知鹤侧头看她,见她眉眼在月光下格外生动,不由失笑,故意逗她:“把娘和两位嫂嫂都灌得醉醺醺的,路都走不稳,这就叫好日子了?”
严令蘅闻言,撇嘴瞪他一眼,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当然好!总好过在相府里,人人戴着张假面,说句话都要在肠子里绕三绕。”
她借着酒意,声音比平日响亮几分,“规矩,体统,脸面……活像一个个提线木偶。谁愿意一辈子当个循规蹈矩的面具人?”
裴知鹤看着她鲜活灵动的样子,心中微软。他深知她向往自由的天性,在相府那些日子,确实将她拘得狠了。
他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肩,低声道:“你说得对。在这里,你想怎样便怎样,不必戴面具。”
日头高悬,赵兰溪从一场黑甜梦中醒来时,竟有片刻不知身在何处。锦帐外陌生的陈设让她怔了怔,才想起这是在京郊庄子上。
窗外天光大亮,竟已是晌午时分。她惊得坐起身,多少年不曾睡到自然醒了,更别说竟忘了给婆母晨昏定省。
她匆匆梳洗时,手指都在微微发颤。待收拾停当赶去主院,却见丫鬟抿嘴笑道:“夫人还未起身呢,大奶奶莫急。”
赵兰溪愣在原地,忽然有些无所适从。这里的规矩,似乎全然不同。
恰巧严令蘅提着鱼篓路过,见状笑道:“大嫂醒得正好,午后我们去溪边钓鱼,你可要同去?”
未时三刻,四位女眷当真提着钓竿木桶到了溪边。
赵兰溪初时还惦记着府里待核的账册,可当溪水漫过指尖,看着阳光下银鳞闪烁的鱼儿咬钩,她渐渐忘了时辰。严令蘅钓得最大的一尾草鱼时,李玉娇笑着泼水闹她,连陈岚都挽起袖子亲自挂饵。
归途经过枣林,不知谁先掷石打下一捧青枣。赵兰溪学着严令蘅的样子用衣襟接住,咬开时脆响清甜,竟比相府冰镇过的贡枣更鲜活。
暮色里她提着半桶游鱼,忽然想起今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