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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了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寒意。

然而,多年位极人臣的沉稳,以及数次遇刺的历练,让他强行压下了本能的后退和惊惧。他硬生生钉在原地,面色虽微微发白,目光却依旧沉静,甚至连眼皮都未曾多眨一下。

严铁山收枪而立,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心中暗骂:这老狐狸,真他娘的能装相,面皮都不动一下。

“严将军,”裴鸿儒缓缓开口,语气波澜不惊,“裴某今日,确是诚心前来赔罪。”

他说得顺畅自然,仿佛真心实意。然而心底却在冷笑:赔罪?若非陛下三日之期如山压顶,老夫岂会踏足你这武夫之门,受此奇耻大辱?今日之辱,他日必当百倍奉还!

“赔罪。”严铁山将长枪重重往地上一顿,嗤笑道,“你哪有半分赔罪的样子?老子让你负荆请罪。你倒好,穿得人模狗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我严家赴宴吃席的。”

这时,裴知鹤上前一步,对着严铁山深深一揖到地,语气诚恳:“岳父大人息怒。千错万错,皆是知鹤之错。是我无用,委屈了令蘅。小婿羞愧难当,但凭岳父岳母责罚。日后定当竭尽全力,补偿令蘅,绝不敢再让她受半分委屈。”

严铁山冷哼一声,显然并不买账,还想再斥责。

恰在此时,得到消息的许清从内院匆匆赶来。她看到厅中剑拔弩张的景象,眉头紧蹙,先是微微颔首见礼:“裴夫人。”

她的姿态不失礼数,但眉眼间带着疏离。

陈岚立刻上前,脸上堆起关切与歉意:“严夫人,今日叨扰了,是我们裴家对不住令蘅。不知她现在如何了?我这心里,实在是揪得慌。”

许清面色黯淡,叹了口气:“劳裴夫人挂心。小女自回来便胃口不佳,精神萎靡,这几日都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我这当娘的,看着真心疼。”

她话语轻柔,却字字如针,扎在陈岚和裴鸿儒心上。

陈岚立刻道:“我能去看看她吗?或许能宽慰她几句。”

许清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夫人请随我来。”

临走前,许清看向严铁山,轻声提醒道:“与丞相大人好好说话,莫再喊打喊杀了。终究是孩子们的事,莫要因一时之气,伤了小辈们的心。”

她特意加重了“孩子们”三字,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裴知鹤。

严铁山重重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但周身的气势却收敛了些许。

许清这才引着陈岚向后院走去。

严铁山将裴家父子带进了自己的书房。

裴鸿儒一脚踏入,便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与他那摆满古籍、熏着檀香的书斋截然不同。

这书房毫无文雅之气,倒像一处微缩的军械库与帅帐。墙上挂着一张犀角巨弓,乌木为胎,弓弦紧绷,泛着冷硬的光泽。两侧兵器架上,刀枪剑戟森然林立,刃口都透着寒光,仿佛随时可饮血。

书房中央,竟是一个巨大的边疆地形沙盘,山川河流、关隘城池,标注得极为详尽。反而那张本该是主角的书桌,被挤在角落,上面随意堆着几卷兵书与军务文书,显得十分不起眼。

三人落座,小厮动作麻利地奉上热茶,牢牢关上房门,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说吧,”严铁山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怎么个赔罪法?划下道来。”

裴鸿儒正了正神色,试图掌握一丝主动,用他惯常的平稳官腔说道:“严将军,裴某今日确是诚心而来。还请将军明示,裴家……”

“少给老子放这些没味的屁!”严铁山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虎目圆瞪,“爽快点,老子都想好了,你竖起耳朵听着。”

“第一,松涛院给我儿令蘅。从今往后,院里一切事务,丫鬟仆役、开销用度,全由她说了算。你裴家,尤其是那位老夫人,手别伸那么长,不准再插手半分。还有裴知鹤这小子,既然娶了县主,又是个身子骨没用的,这辈子都别想纳妾。”

“第二,让你老娘,三天之内,在府里摆酒设宴,把望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都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给阿蘅赔礼道歉。必须说得清清楚楚,是她亏待了我儿!”

裴鸿儒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尤其是第二条。

他强压着翻涌的气血,沉声道:“严将军,第一条,关乎小儿夫妻闺阁安宁,裴某可以应下。松涛院可独立,不纳妾亦无不可。”

“但第二条,”他语气转为强硬,“恕难从命。家母年事已高,岂有向孙媳行大礼道歉之理?此非赔罪,而是折辱。家丑尚不可外扬,何况如此惊世骇俗?”

“折辱?”严铁山猛地一拍茶几,茶盏哐当作响,“我儿堂堂县主,在你裴家受尽屈辱,就不是折辱?仗着自己是长辈,就想用礼仪规矩把晚辈压死,这种事儿我见多了。为何后宅尽是这些乌糟事?还不是因为你们裴家男人立不起来。当年陈氏进门就没少受你娘的气,在望京闹出的动静谁不知道,她跟着你过了几天好日子啊?如今还想让我女儿这个孙媳再吃一遍苦头,想得美。我严家,就绝不会出这种婆母欺压儿媳的烂事!”

他越说越气,直接指着裴鸿儒:“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家老太太敢这么嚣张,就是你们裴家男丁惯出来的。自家女人被欺负了,连个屁都不敢放,不是软蛋是什么?”

裴鸿儒被戳到痛处,脸色一阵青白。当年他娶陈岚算是高攀,老夫人没少刁难这位名门出身的儿媳,在京城并非秘密。

如今被严铁山当面揭短,偏偏自家理亏,他只能强忍羞臊,轻咳一声打断:“严将军,今日是为小辈之事,何必牵扯无关旧人?家母年事已高,受不得此等惊扰,此事绝无可能。”

“无关?”严铁山霍然起身,居高临下地指着他鼻子骂道:“别以为出了你这废物儿子的事,我就不知道其他。阿蘅嫁过去才两天,这老太太就变着法儿折腾了她两天,你跟我装什么傻?”

“这里没有旁人,不妨说句敞亮话,男人不中用,只要安分守己,没有那些莺莺燕燕添堵,我女儿关起门来清净过日子,也不是不能忍。可你们裴家倒好,男人是个立不起来的废物,上头还压着个专会拿捏磋磨晚辈的老祖宗。这鸟日子谁能过得下去?你告诉我!”

他句句如刀,不仅砍向裴知鹤,更似鞭子般抽在裴鸿儒脸上,指责他治家无方、纵母行凶。

裴鸿儒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胸中气血翻涌,但他深知今日若不让步,绝难善了。皇帝的三日之期和严铁山这拼命的架势,让他别无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露出几分疲惫。

“也罢,此事裴某应下了。”

严铁山怒气稍缓,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等着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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