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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事件后,永安殡葬被评为先进工作单位,得到上级政府注意。

了解到资金不足、专业技术人员缺失的状况后,不仅给拨了钱购置新设备,还组织殡葬专业的学生过来观摩学习。

廖雪鸣作为馆里唯一的遗体美容师,承担起教学老师的职责。

而他只有实操经验,肚子里没多少理论知识。因此除了每日工作,还要抽时间写成文字材料给学生看。写上五百字,得查一个钟头的字典,忙得连饭都吃不上。

所幸学生的观摩团队只来三批,明天下午送走最后一批就算完成任务了。

小王傻乐着过来,拿起桌上的扇子,给他扇着风,“累坏了?”

背对着他的毛茸茸的后脑勺,点了两下。

小王又问,“那你心里开不开心?”

安静片刻,他又点了点头。

简直不要太萌。

小王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

心想马主任想的这个法子还真管用,至少能让他多和活人说说话,别整天守着死人自言自语。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廖雪鸣猛地坐起身,从工作服的兜里掏出手机。

小王看到他手里的黑色手机,一惊一乍:“老天奶,鸟枪换炮!终于把你那破OPPOA5换了,每次看你用我都怕它炸了!”

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号码,看归属地是本地,廖雪鸣才接了电话。

“您好,是廖先生吗,尾号4747?”

“是我,请问有什么事情?”

“你有一个同城跑腿到了,我看地点是......殡仪馆?”小哥尴尬地笑,商量着:“要不辛苦您来山脚下取一下吧,我儿子刚出生,不太好去这种地方......”

廖雪鸣骑电动车到山脚下,拿到了跑腿送的件,是一部新手机。

问谁给的,小哥说是检察署下的单,多余的不知道,说完后便急急忙忙地去送下一单了。

顶着中午的大太阳,廖雪鸣想了一会儿,给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陆炡。

问是不是他送来的,还是说送错了人。

而发出去的消息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复。

......

陈茵去世了,凌晨一点时心电图趋于水平,结束了五十余载的人生。

三年前夏天,她被确诊常显遗传脑动脉病,基因突变导致的脑动脉硬化和脑白质病变。

近一年陈茵头痛频发,精神分裂症愈发严重,上午颅内突然出血。

在主任医师的建议下,不进行手术,陆炡握着她的手,在床边守了一天一夜。

当初为了逃避刑罚,造假病历住进精神病院,没几年真患上精神分裂症。

而恰恰是这精神病,让她在最后关头意识模糊地念叨着年轻时的风光事,沉浸在美梦中与世长辞。

葬礼在陈家从前的四合院中举办,当年被查封,后来陆炡拿一部分外公的遗产赎了回来。

陈家人坐牢的坐牢,刑期短的出狱后改姓换名不知去向。娘家人能来送葬的,十个手指头数得过来。

而陆家近些年在陆湛屏的庇佑下,从低谷一路高歌昂首向上。自然不敢沾半点倒运,对陈茵的死避之若浼。

尽管陆振云再三告诫他,葬礼要办得低调。陆炡仍一切按最高标准调度,实现给陈茵生前“风光大葬”的承诺。

预计午时出殡,请的入殓师的团队卡着约定的时间点来了。

准备对遗体美容时,她看向站在一旁的陆炡,问:“您不出去吗?”

见他没说话,入殓师微笑着解释:“家属怕伤心一般不看,有的人会哭得不行的。”

陆炡面上并无触动,只让她开始。

整个入殓过程中,盖衾单,擦身子,穿寿衣等,皆由跟着来的两名助理完成。

这位入殓师是不作前期工作的,坐在一旁指挥。

在翻身系上后背的衣袋后,有个人肩膀没托住,遗体摔回灵床,压下几片白菊花。

“哎呀,你说说怎么干活的,这么不小心。”入殓师看向陆炡,唇角咧得更开,“年轻人就是毛手毛脚,说了多少遍都不——”

“滚。”

对方一愣,“陆先生,您这是......”

陆炡低眼睨她,唇角冷直:“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几个人提着箱子悻悻离开,陆炡关上门,回到灵床旁将母亲的遗体放置好,手轻挽过鬓角的一缕碎发。

垂眼注视着陈茵干燥苍白的脸庞,忽地意识到在她生前,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安静平和。

他又想起某个人,在为逝者整仪的过程中。始终沉默,不对人笑。

严谨笨拙地往灵柩里放一朵太阳花,不厌其烦地闭眼念诵一遍又一遍《往生咒》。

陆炡一直认为死对于一个人来说,是一件特殊而又普通的事情。

坦然安详的死,抱憾悔恨的死。被病痛缠绵折磨,又或者意外骤然离世。

从前他看来都没什么区别,炬为一捧骨灰变成无用的废料。

而如今切身体会过,才理解了廖雪鸣那句“让人体面离开”的含义。

陆炡无可奈何地笑了,眼低浮现少见的温柔,握了握陈茵冰凉的手,“妈你先等等,我去请他来。”

第24章 逗逗猫

这是廖雪鸣第一次离开棘水县,独自坐四个小时动车来到大都市。

随着人流刚出站,便被纵横交错的电梯履带、各色字母指示牌惊住了。

站在原地被着急赶路的人猛地撞到身体,他下意识将背包抱在胸前,先开口说对不起。而对方早已走远,甚至连长相都没看清。

手机震动起来,是陆炡的来电。接了电话刚开口发出个音节,听见对方说:“回头。”

廖雪鸣转过身,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定格阔落高大的身影,在闸门前朝他挥了两下手。

在看到陆炡时,人潮似乎一瞬间暂停,又很快汹涌流动。

耳边听筒又传来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尾号4747,好久不见。”

仅仅一星期,哪里算的上“好久”。

可从陌生的环境见到熟悉的陆炡,廖雪鸣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刷身份证出了闸门,陆炡动作自然地取过他怀里的背包,单挎在肩膀上。

另一只手抚上单薄的后背,拥着他避开往外走的人群,领他去负一层的停车场。

陆炡穿着整饬,黑色西装,薄底皮鞋,胸袋露着一角白色方巾,肩头有没掸干净的烟灰。

廖雪鸣隔着镜片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嗅到身上的木质香被贡香火的烟气冲淡。

今天中午陆炡给他打了通电话,要请他做一件事情:给去世的母亲入敛。

廖雪鸣并不是不想帮这个忙,而京城这样的大城市,比他更好的遗体美容师数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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