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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只是杯水车薪。所有的棉被、毛毯都被用来封堵车窗了,刺骨的寒冻像一根根钢针铆足了劲往人的骨头里钻,有的人尽管在关节处包上了布条御寒,但仍旧无济于事。隔水板只有20多块,剩下的堵窗任务依然需要人力来完成。
陈希英从后面抱住寒颤不断的姜柳银,想用自身的体温捂暖他。两人紧贴着身侧的棉被,想以此来获取温暖,但风沙剥蚀暖意的速度比他们生暖的速度快得多。很快,两人浑身冷透,受伤的地方发狠地疼着,是姜柳银从未体会过的疼——如同一把钢锯快速地在撕裂的伤口上反复切割,直到切碎血肉、绞断骨头。
“疼吗?”寒冻中,姜柳银艰难地张开嘴问道,他向后侧了下脸,摩擦着陈希英的耳朵。
陈希英的手臂把他圈得更紧了,两人相触的地方又温温地暖和起来:“什么疼?”
姜柳银哈出一口气来,他的下颚骨好像也被冻住了。他捂住陈希英的手掌,过了会儿才说:“你背上的伤口疼不疼?温度太低了,伤口会痛的,我的右手已经痛得像被斩断了似的。”
“痛,很痛。”陈希英轻声回答,他的身子也在不住地细细颤抖着,他冷得咳嗽起来,把手覆盖在姜柳银右手上缠满绷带的地方,“本来这时候我们应该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做着美梦的。”
他们依偎着笑了起来,但姜柳银笑着笑着就涌出眼泪了。他眨了下眼睛,一滴眼泪掉了下来,砸在陈希英手指上。姜柳银忙抬起僵硬的手指去把泪水擦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吸了一下鼻子。
热烫的泪珠砸在手指上时,陈希英好歹有了点实在的感觉。他捻了下指尖,觉察到那是液体,然后他就知道姜柳银哭了。但陈希英没说什么,他知道姜柳银这样的男子汉是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流眼泪的样子的。陈希英不言不语地搂抱着他,用仅剩的一点体温捂暖他,闻着他身上那一缕极淡的柑橘皮清香。恍惚间陈希英觉得自己身处他处,譬如身在天堂之中。
由于前方铁轨被过厚的沙土埋没,无法继续前行,列车再次停了下来,并呼叫救援。此时是子夜一点,距离小潟湖车站4公里,距离盐科拉山垭口590公里。
第二十三章 花儿怎么能和月亮比
火车停稳后,机车司机从背风的右侧跳下车去,用撕碎的床单包住头脸和双手,趴在沙石遍布的地面上往车头缓慢爬行。他紧抓着手电筒,戴着防风目镜检查列车轮轴、走行部和车厢连接处是否完好、是否有部件丢失。在确认车体动力系统尚且完善后,他攀着车门口的两根栏杆从台阶爬上去,匆忙赶去驾驶控制室向列车长报告情况。
列车长将这个好消息通过广播站扩散出去,再请求铁道救援部马上封闭线路,让所有尚未进入风区的列车停止前进。T59摇晃得越来越厉害,好似扁舟在海浪中颠簸,即将侧翻。
后半夜,气温越来越低,一浪一浪的大风已经吹透了车厢和人,把严寒渗透到事物的背面。风声穿破人的耳膜,把这个浩浩荡荡、漆黑恐怖的夜晚留在所有人的生命中。随后,电机室里的一个发电机组由于细沙灌入造成了短路,供暖系统中止工作,这对火车上所有人来无疑是晴天霹雳。乘务人员马上切断了操纵二室的电源,并动员全车乘客用布条将电器框绑紧。
姜柳银冻得战栗不停,上下牙关紧着赶着要去和对方一较高下,喉管、下颚和锁骨绷得僵直,连扭动一下都困难。陈希英一直不离不弃地抱着他,尽管陈希英身上也没有多少可以御寒的衣物,但他还是毫不吝啬地抱着姜柳银,把身上仅有的温度传给他。两人互相汲取着彼此身上越来越单薄、越来越可怜的体温,恨不得将对方融入骨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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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英。”姜柳银在风的怒号声里轻轻叫了一声。
没人应答他。姜柳银心里好似揪紧了一般疼痛起来,他扭着几乎冻僵的身子往后靠了靠,抵住陈希英的腰腹叫他:“希英。听得到吗?”
陈希英的头这才动了动,蹭着姜柳银的发鬓摩擦了一下,贴在他冻得发硬的耳廓旁呼出一口温热的气来。陈希英带着鼻音应了一声,问:“听到了,我在这儿呢。怎么了?哪儿不好了?”
姜柳银揪紧的心脏这才放松下来,又开始在胸腔里缓慢地跳动着了。他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兴奋、激动或者恼怒,寒冷剥掉了他身上的温暖,也剥掉了他的情绪。姜柳银叹出一口白白的雾来,不自觉地往陈希英身上靠,拧起眉毛颤抖着嘴唇说:“太冷了,真的好冷。我好困,想闭上眼睛睡觉。”
“别睡,柳银,千万不要闭上眼睛,别让寒冷打败了你。”陈希英说着忙去搂紧他,搓着他的手指,把呢绒外套在捂得紧实些,“听我的话好吗?不要睡,想想别的事情,想你种的花。”
“不知道那花被照顾得好不好。我最喜欢你办公室窗台上的那盆,开得真好,像月亮一样美。”
陈希英笑道:“花儿怎么能和月亮比。”
姜柳银把脖子弓下去些,偎在陈希英颈窝里:“姑娘都能与花比模样,花怎么就比不上月亮?”
风吹着隔水板和棉被前后突动,他们死死推住板子,手臂已经全然麻木了,甚至感觉不到它还在自己身上。陈希英侧身抵着沉重的隔水板,低头在姜柳银结起冰晶的发丝上蹭了蹭,埋在他的发顶嗅着冷冰冰的柑橘皮清香。姜柳银觉得身子恢复了一点温度,他转身搂住陈希英的腰,背过身去压在隔水板上,一边问:“希英,你说你刚离开故乡的时候,也在火车上经历了一个又黑又冷的夜晚。是跟今晚一样的黑夜吗?”
“是的。”陈希英没有避开这个话题,他愿意在这时说点什么来鼓舞自己,“跟今晚一样的事故、一样的黑、一样的冷。而且我在那天晚上失去了哥哥,他因为要去救一个孩子,被风刮出了车门。在把孩子拉回车厢里后他自己却掉进了轨道里,而那时列车却还在向前狂奔。”
说着,他紧闭起双眼,将头埋得更深了,灼烫的泪水夺眶而出。这忧伤姜柳银与他感同身受,于是不由得抬起双臂圈住陈希英的结实、可靠的后背,有意地避开了他受伤的部位。姜柳银按住陈希英的后脑,把手指插入他的头发里,用指腹摩挲着他冰凉沁骨的皮肤。陈希英久久地沉浸在悲痛中,他罕见地小声哽咽起来,说:“那年我17岁,哥哥19岁。那个夜晚让我记了很多年。”
那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死亡,第一次知道“死”就悬在自己头上。
他抬起脖子,茫然地望着别处,然后摇摇头。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都没有说出口。风声呜咽着从缝隙吹入车厢,漫天卷地的沙尘遮住了他们的视线,其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