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揶揄道:“看来你的好品味可不止体现在食物上。”

桌上的两人并未作声,姜柳银垂着睫毛心不在焉地揩拭手指,为了不让章仕淳为难陈希英,他随意岔开了话题:“这儿的龙虾和生蚝很美味。”

“确实,非常美味。”章仕淳赞许地眯起了眼睛,他的笑容像是镶在了脸上那样,对谁都是这副表情,“我特意派人给我的四个没法来参加聚会的同伴送了一些过去。”

姜柳银笑了笑,和章仕淳对视着,一言不发。陈希英只在一开始看了章仕淳一会儿,之后就一直留意着姜柳银的举动。章仕淳望了眼开了半扇的窗户,语带惋惜地说:“我就说是谁在我前面捷足先登地预定了这个全餐厅最好的座位,原来是姜小老板。”

“我只是想约人过来吃饭、赏月、聊天罢了,预定座位的时候可没考虑那么多。这不,我与挚友现在聊得正入迷,就碰见章部长过来了。”

章仕淳自讨没趣,只得背着手扭过头来看向陈希英,冲他点点头:“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

衣着讲究、举止颇具上流人士气质的媒体关系部部长离开了他们,陈希英抬着眼皮目视他挺拔的背影移向餐厅另一边。姜柳银心怀不满地丢开帕子,拿起杯子吞了一口酒,扭过头去吹了会儿絮絮的柔风。两人没有说话,但都知道对方心情不佳。章仕淳走到了自己的餐桌旁,紧接着那一桌上的人都举起酒杯来碰了一下,陈希英和姜柳银皆听到他们在说:“庆祝石油谈判顺利举行。”

夕阳西坠,明月东升。他们的晚餐在章仕淳出现不久后就结束了,此时朦胧的、红红的下弦月正从东方天际冉冉升起,迎面吹来一阵阵柔和的暖风。花园、池水、草坪都在月下静默着,周遭寂然无声。姜柳银走出餐厅的侧门,这座侧门直通大花园。他俩站在台阶上,陈希英抖开风衣来为姜柳银披上,好遮去夜寒。陈希英说:“不知为何,我不喜欢章仕淳。”

姜柳银挺着绷直的背,掩上风衣的大翻领衣襟,拉上腰带看着陈希英将茧绸大衣穿好:“我也一样,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为什么?”陈希英在月下看向他问道,二人双双走下台阶,沿着一条幽静的鹅卵石小路步入森森古木中。

“他总是充满了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对他人颐指气使,以为自己可以凌驾于多数人之上。而且他屡次容忍媒体以不恰当的方式对一些事情大肆报道,甚至恶意中伤。”

“这个人做过什么?”

姜柳银收拢双臂,将风衣紧紧裹住身体,深深地呼吸着泛着凉意的青草香气。他回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餐厅,金色的灯光镶嵌在铅灰色的夜幕里,分外奇特。姜柳银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他曾经让我们公司蒙羞,出现公关危机。不过那只是一次小风波,一段时间后就恢复正常了。你知道,凡是商业上的竞争对手,出现这种事是很正常的,况且他的父亲章雁羚就是努尔特工业的执行官。”

“西格玛石油公司呢?”

“那这可就不得了了,西格玛和丹森互为劲敌,都是彼此的正牌竞争对象,往往暗中斗得不可开交。相对来说,中央机械制造集团还算是很幸运的那一个了,因为我们处在战斗圈边缘。”

陈希英没有多问,姜柳银也未作他言。两人岔开了话题,并肩边走边聊,好像是一对久别重逢、无话不谈的密友。时值六月,月亮循着夏天的轨迹运行,低低地悬于天际。一轮凸月正挂在橡树的树梢西边,将长长的一片月影投到凉爽的茅草丛中。一颗不知名的星星在很远很高的神秘天宇的一角悄悄闪烁,虫声依稀可闻,益发迷人。成群的飞蛾麇集于路灯放光的地方,千方百计地扑向灯火。

他们绕着香气四溢的花园漫步了一圈,再穿过一扇覆盖有木香和野蔷薇的石拱门行至园外,往早前停车的地方走去。姜柳银双手插着衣兜走在静谧古朴的石板路上,问:“我可以送你回家吗?”

“当然可以,荣幸之至。”

姜柳银笑将起来,待他转过街角时看见这条街上仅有稀稀拉拉几条人影,有个穿栗壳色毛呢外套的高个子男人正朝他们慢慢走过来。姜柳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在转角处站住了足跟:“希英,刚才你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陈希英见他停下来,也转了个身面对他:“我当时是想说……我想我们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相处,我希望我们能一直保持这样愉快、温柔的心情相处下去。”

姜柳银刚想开口,便看见陈希英身后的高个子男人走得近了些,于是止住了话头。男人一只手夹着没有点燃的细烟卷,另一只手放在宽大的衣袋里,闲庭信步般沿着围墙走过来。他戴着一顶黑色的贝雷帽,走到陈希英斜后方时,他把烟放在了嘴里咬住,轻声说:“打扰一下。”

男人在夜色里显得黑沉沉的双眼令姜柳银无故感到心寒。那双眼睛上方框着一对修理得当、浓长细密的眉毛,长长的眉尾简直要飞入鬓角里去了。男人用两根手指夹着白生生的烟,侧向陈希英,想问他借个火,但他的眼睛却一直凝视着姜柳银。他们的位置离路灯有些远,昏暗的灯光照着男人肉桂色的皮肤、五官深邃的脸庞,他手背上的纹身柔美又古怪。此人看起来比陈希英要年轻些,至少与姜柳银同岁,看见他这张脸就犹如身处异邦。

陈希英犹豫了一会儿,直到姜柳银转过视线来对他笑了一下,才获得准许般从衣兜里拿出火机来点燃了。陈希英细心地护着火送到烟头前去,明亮的火焰将借火人的半张脸照得好似在发光。姜柳银抄着衣兜站在原处,撇开视线不言不语地静待着。

烟雾袅袅娜娜地升了上去,顿时弥漫起一股苦艾的味道。戴贝雷帽的男人夹着烟吸了一口,随即吐出一团轻飘飘的雾气来,说:“谢谢。”

“确实,我们还能相处好长一段时间。”姜柳银在陈希英收了火机后就立刻挽住他的手臂,从男人身旁擦了过去,说话的声音也变大了,“油田之旅简直让我激动万分,以至于夜夜失眠。”

陈希英顺从地屈起手臂,姜柳银则勾着他的手肘,不自觉地又把手挽紧了点。陈希英好似已把刚才的陌生人抛在了脑后,笑着对他说:“就像我小时候因为要去郊游而好几天都睡不着觉一样。”

借火的年轻人没有走开,他站在路灯下,一手掖在衣兜里,一手夹着烟慢慢地抽。围墙上枝叶茂盛的金银花直垂下来,白色的花瓣既优美又细长。他默默地扭过头朝渐行渐远的两人看去,但见两条人影亲亲密密地靠在一起,有说有笑地转入下一个街角,再也看不见了。从始至终姜柳银都没有回头,而他俩的对话却一字不漏地钻进了男人的耳朵里。

烟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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