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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沟通,拒绝回应,只能是因为他打心眼儿里不能接受这件事,他是真的对自己深恶痛绝了。
康遂在回程的路上,按下车窗,点了一根烟。
他理解,也有种说不上来的平静,尽管一颗心此刻就像正在往又黑又冷的深渊里下坠一样,他依旧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意外的,被厌弃的感觉,别说旁人,他在最亲近的人那里就早已经品尝过无数次,他想起周盛楠每次不得不与他说起这些话题时脸上流露出的那些无法克制的抵触和厌恶,那对康遂是怎样一种刺伤,康遂早已能平静接受。他只是觉得路杨还是太善良了,一个单纯懵懂的小直男,被一个同性恋喜欢上了,而小孩儿只是一味躲着,一味被吓得节节后退,宁可蒙着被子偷偷抹眼泪,都没有愤怒地照着康遂脸上狠狠来两拳,他真的太善良了。
康遂笑了一下。
不体面的从来都是自己,不是别人。
路杨在家里闷了三天,第四天还是爬起来拿抹布把自己的小电摩擦得铮明瓦亮,准备出门去上工了。
这几天里康遂还是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怕他抵触,也没有说太多,只除了道歉外保证在得到路杨的允许前自己不会再出现,让路杨照顾好自己,心情能快些好起来。
路杨一条也没回。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他不回,不联系,并不是真的就再也不想见康遂,不想两人之间再有牵扯了,他没那个意思,他只是确实还没想清楚而已。不是想恋不恋爱的问题,这个他压根不敢想,只是康遂说的做朋友这件事,还要不要做,又该怎么做下去,单就这点事儿,他脑袋瓜“嗡嗡”响了三天,都没想明白。
想不明白就先放着吧,不想了,路杨也烦躁,也头疼,他只是忽然记起康遂生日就快要到了,咖啡机还没下单,他觉得不能再这么一直萎靡耽搁下去了,他得出去继续跑外卖,继续攒钱。
答应的事不管怎么样都是要做到的,这是做人最起码的准则。路杨发誓自己还想把这个咖啡机送出去,这想法跟和人谈不谈恋爱半点关系都没有,他就是认为男人说话要言出必行,不光是一早就答应过的问题,而是抛开康遂亲了他这件事本身,从其他方面讲,从康遂曾对他好的各个方方面面来讲,他按约定送出这个礼物都是理所应当的。
况且他心里也知道,康遂一定在等。
康遂确实在等,但不是为了礼物,他等得很煎熬。其实他内心早已经不敢再抱有任何奢望了,就连每天拖着疲惫的身体下班回到家,打开冰箱,里面再也没有出现过路杨抽空过来塞的饭盒。
他不记得多少天再没吃到小孩儿送的饭了,胃是空的,心也空了。
陶月华是半个多月后才试探着问路杨,怎么这段日子一直都不给小康大夫带饭了,是不是跟人吵架了?
路杨低着眉眼不吭声,陶月华问:“是小康又不爱吃了吗?还是忙?没时间在家吃饭?”
路杨抿着嘴摇摇头。
撬不开,一个字都不肯说。
陶月华心里暗暗吃惊。
说起来认识也这么久了,她跟康遂接触也不是一次两次,小康大夫的人品性格,在她陶月华眼里那是真没得挑,不然自家孩子能这么喜欢吗?路杨一个不会说话的人,人康遂从来没拿异样眼光看待过,对路杨还这么好,自己一家子都是庄户人,就算不种地了也是农村出身,人家是什么层次,对你们这么好,人图什么呢?路杨的新手机是康遂给买的,身上好几件贵得咋舌的衣服鞋子也是,前阵子路卫民搬货时腰疼,想着康遂是骨科大夫,就电话里提了一嘴,康遂第二天就开车来把人接去医院,几个科室轮流查了一遍,最后抓了药回来还不算,没隔几天又买了一台理疗仪送来,叮嘱路卫民在家没事儿的时候可以自己做做理疗,陶月华心里都别提多过意不去了,路杨还在一旁笑得没心没肺的,比划着让他爸妈尽管收下,“说”这是康遂的一片心意,不能回绝。
孩子那会儿跟人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生分,是完完全全把人当成了自己人了,陶月华感慨,她本来看着他们关系那么好,心里还挺高兴的来着……
路杨从小到大都是有什么都跟父母说的性格,从不瞒着憋着,所以这次他心里掖了事儿,陶月华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谁还能看不出来,早出晚归耷拉个小脸儿,眼睛都不会笑了,藏心事都藏不好,陶月华看着他那样儿,心里别提有多焦灼。
可路杨这次也不知道拧了哪根筋,偏偏就是不说,怎么问都不说。
说什么呢?小孩儿晚上回到家吃完陶月华给他留的饭,把碗碟端去厨房收拾利索,揉着搓红的眼睛又一次一声不“吭”回了房间。
难不成告诉爸妈康遂没把他当自己人,他亲了他,还说出过喜欢他,是想跟他谈恋爱那种喜欢的惊世骇俗的话?
那陶月华不吓死才怪,她和爸还能接受康遂这个人吗?还能把他看得那么好吗?
路杨想想就害怕……
这谁敢说,这事儿太复杂了,其严重程度已经超出自己的认知,超出了自己能力处理范围,更超出了家里人的接受范围。路杨说实在的,人生迄今为止,脑子里就没对着谁产生过想谈恋爱这种想法,父母眼里他大概还是个在这方面完全没开窍的孩子呢,才将将满二十,而他自己就更没有、也完全不可能把“恋爱”这两个字,跟同性恋,跟一个男人联系在一起……他身边没有过这样的,没见过,他没有这方面的体会,更没法想象这种事在周围人眼里、心里会怎么看,反正现在他自己,他不敢看,他接受不了……
恋爱应该是什么样儿的?路杨悄悄仔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又不爱追剧,对那些王子公主俊男靓女们跌宕起伏的爱情纠葛不感兴趣,身边算亲眼见过的也就是高中时候班里早恋的那些小情侣了吧,路杨不懂那种恋爱有什么好的,天天闹别扭,你生我的气,我生你的气,别扭来别扭去,还乐此不疲,还有高考完毕业前夕班里好几对抱着哭,据说是分差太大,以后肯定会去不同的学校,于是都哭得好伤心,路杨在一旁暗暗心惊。同班好几年了,他都不知道这一对对儿什么时候好上的,都说不上来是该震惊人家保密工作做得太好,还是该震惊自己竟然能迟钝到这种令人发指的程度……
但是对那些再怎么震惊,也比不上那一夜康遂的吻。
那才是真正颠覆了三观……毕竟路杨觉得哪怕自己再不迟钝,也不可能用“恋爱”这俩字儿,把自己和康遂两个男人联想到一起。
两个男人啊……
那可是康遂,那是他从小到大认识的所有男性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