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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府尹升任吏部侍郎,屁股底下的位置才坐热乎,可不想这就被撤了!

徐聘手中握着圣旨,抬起疲惫的眼,沙哑道:“还能什么意思?陛下让我找一百万石粮食运往漳州府。”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宋尹急得不行,手掌猛地一合,“哎呀!那何大人可是我们的人,今日朝会被批得那般惨,陛下还令郑婆子的弟子做钦差大臣。谁不知道她跟咱们最不对付?”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惊恐地瞪大双眼,低声问:“老师,陛下该不会是想像三年前清算宗婆子那般对我们?”

那回陛下狠得骇人,将宗、林两府的人杀得片甲不留。宋尹还奉命督办此事,拢共四千三百人,一连九天在对面台上坐着,看从前最大的政敌一个接一个人头落地,她却怕得双腿打颤,生怕步了后尘。那时的场景,她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怕什么。”徐聘无精打采耸拉下眼皮,“你还不值得陛下动手。”

她歪着头倚在椅子上打盹,“当务之急是将这一百万石粮食凑出来。”

宋尹不解:“这有何难?国库拨银子您派人去采买便是?”片刻,她倏地瞪大双眼,反应过来:“陛下的意思是,不给一文钱让您去筹措?”

徐聘半晌没有动静,好似真的睡着一般。

宋尹愤然捶桌,压低声音:“陛下这是要将咱们当这个散财童女!”

“慌什么。”徐聘睁开眼,浑浊的眼中透出森森寒意,“八年前漳州府叛乱,国库不也没钱?”

宋尹恍然,眼神斜眯,唇角勾出隐秘的笑容,“老师是说再罚没一批商人?”

徐聘紧蹙眉头,目露怜悯,像是真的在忧心受苦的百姓般,“国难当头,再苦一苦她们吧。”

“咱们也是不得已为之。”

宋尹没一会脸上又带着愁苦,“届时,再如上回那般分账?”

徐聘将目光定定转向她,告诫:“陛下为国事操劳,眼下长生大殿还在督建当中,切不可因钱财耽误。”

“谢老师指点。”宋尹嘿嘿笑着,朝她一拜。

她眸中泛起狠意,沉声道:“另外帮为师查查,是谁给陆佑递的消息。”

……

转眼步入十一月,霜天肃杀,万木凋零。

三位师姐匆匆来张庭府上汇合。

荀晗还打趣她:“张解元,许久未见!失敬失敬。”

张庭笑着摇头,拉着她又邀其余师姐进门用饭。

待修整一两日,院里寒菊炸放,众人正式启程赴京。

这一路正好这几人都要参加春闱,张恕也没闲着,通通拉扯过来一齐考校,又是查经义,考策论。还约定答得最末等的那人,要亲自负责几人一日的饭食。

张庭和大师姐倒一回没输过,像邹月茹、荀晗、邬屏柳都被罚过不少,也是这回众人才知道,存在感最低的三师姐竟然烧得一手好菜,丝毫不输名厨。

夜里,众人围着篝火吃肉。

宗溯仪给张庭夹了块烤猪排,手扒到她肩上,凑过去说:“妻主,你可有三师姐这手艺?”语气饱含戏谑调笑,眼神看着就不怀好意。

温热含香的呼吸喷到张庭身上,吹得她耳畔又麻又痒,像是有蚂蚁在爬。

张庭眉头轻挑,宗溯仪那碗长寿面的水平还好意思笑她?

轻哼一声,在他脸侧耳语:“为妻不擅厨艺,但擅长做、你。”

宗溯仪指尖一颤,筷子险些掉地上,他羞恼地在张庭腰上拧了一把,耳尖红得几乎透明。

眼下还有好多人在,这个不要脸的!

这样半赶路半读书,几人在一月后抵达京都城外。

天将破晓,车轮碾过雪地,周围泛起迷蒙的雾气,路旁的松树时不时抖落雪粒子。

马车摇摇晃晃,宗溯仪安稳地睡在张庭怀里,她低头将他脸上的碎发拂到一边,唇梢微翘,用大氅将他裹得更严实。

张庭掀开车帘,巍峨的城门耸立在前方,像是一尊冷酷威严的青铜巨兽,森然凝视底下的蝼蚁。

一别三年,她回来了。

第80章

车行正排队驶入城门, 前面的一辆板车却突然翻了,上面叠放的竹筐滚落,撒了满地大蒜, 堵在了路中央。

小贩裹着一身破棉袄, 嘴唇冻得乌紫,一边将大蒜一个个捡起来,一边不停地跟后面的人道歉:“各位贵人对不住对不住,俺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守城的官差冻得搓搓手, 骂一声晦气,往地上啐了唾沫。

小贩被吓得一激灵, 脑袋猛缩。

旁边一辆半旧马车上, 车夫听了里面主人的吩咐扬了扬鞭,打算直接从一地的大蒜上碾过去。

宗溯仪被这嘈杂的声音吵醒, 迷茫地微微睁开眼, 又闭上,脸在张庭身上蹭蹭, 软着声问:“怎么了?”

张庭拍了拍他的背, “没事。再睡会吧,等到家还有好一会。”朝一旁骑马的刘大抬了抬下巴, 刘大瞬间明白,驱马挡在旁边那辆马车前面。

王五见状,也干脆下马帮着将大蒜拾起装筐里。但满地的大蒜仅两人一时半会怎么捡的完?其余几人也各自遣了婢子出来帮忙。

小贩不住的跟人道谢:“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王五捏着蒜摆摆手, 嘴里呼气成雾:“嗐不当什么事,你若实在要谢啊, 就谢咱东家。”

旁边,车夫转头对着里面说了句话,随后车主人不耐地掀开车帘, 见这几辆马车华贵雅致,终究撇撇嘴放下帘子,什么都没说。

有了随从的帮助,没一会蒜就重新装满竹筐,小贩连连道谢,不敢再耽搁连忙推着板车进了城门。

后面的车行排列在后,查验身份,依次入城。

待车轮驶在京都的青石板上,马车又突然被拦住。方才的那个小贩送了半篓子蒜过来做答谢。

寒冬的蒜难得,几人都给拒了,小贩却说什么都要送。

她憨厚地挠挠头,咧开嘴笑,露出洁白的牙,“俺是鄞州府丰阳人,俺那边就盛产这个,俺身上也没别的东西报答,还请贵人们收下。”

“收下吧。”张恕拂开车帘悠然道,“丰阳的蒜味道最好。”

她还披着厚实的大氅下车,走到小贩跟前,随手拿起一颗蒜闻闻,不由乐了,“就是这味!拿来泡酒妙极!”

小贩与有荣焉拍拍胸脯,爽朗笑道:“您说得极是,俺们丰阳的蒜酒堪称一绝,曾经还有铺子开遍各个府州!”说着她竖起大拇指,“俺们那边每晚都要喝一碗蒜酒。”

张恕呵呵笑着,“这蒜酒冬日驱寒极妙,老妇数年前吃过一回,至今回味无穷。”

小贩听了心头更喜,热情地从筐里扒拉出一个酒坛子递给她,“老人家您有眼光,俺们丰阳人知恩图报,这酒您尽管拿去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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