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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忽,听到开门声,以为是管家来汇报,她虚弱地咳嗽两声,喘着粗气,撑着病体坐起身,低哑道:“可将张伯母她们安置好了?”

紧接着,两道快速的脚步声响起。

陆佑感觉不对劲,抬首看去,讶然不已,她喘了会气,道:“伯母,您,您怎么来了?”

张庭见状,十分有眼色在陆佑身后垫了枕头,扶着她靠过去。

陆佑谢过她,虚虚笑着:“你便是伯母……咳咳,新收的弟子吧,真是一表人才。”

张恕脸上皱紧,面露不虞,道:“小陆,你怎么搞的?病成这样!”

陆佑苦笑一声,“伯母我……实在是。”她无力地垂下头,狠狠攥住被褥,指尖紧得发白,久久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痛苦终于爆发,泪水犹如迅猛的雨点不断砸在被面,哽咽道:“苦读诗书三十余年,对这困局完全束手无策,实在不堪为用。”

“我,我愧对老师的在天之灵!”

她是郑博士唯一收入门下的徒弟,寄予无数期望的弟子啊。

陆佑苍白的嘴唇遏制不住颤抖,深吸一口气,阖眸沉声问:“伯母回程,可否看到城郊的役妇?”

第67章

“这世道艰难, 我们身处洪流之中,能尽力而为已是极好。”张恕沉沉叹了叹气,“小陆, 你不要太着相了。”

陆佑沉痛地摇摇头, 仰头望着她:“伯母可你也知道,这艰难的世道是人祸所……”话还未尽,便被张恕低声呵住:“噤声!”

张恕打量四周,没察觉什么异样, 才道:“仔细你的脑袋!”

“府中,咳咳, 守备森严, 仆从皆签了死契。”陆佑嗓音沙哑,她嘴角向上扯了扯, 僵硬而勉强, “若有一日侄女想死,也断然不会拖累夫郎、孩子。”

张庭去桌几倒了杯水, 送到她面前。

陆佑缓慢接过, 道:“谢过张师妹。”

“师姐润润喉。”张庭唇角扬起一抹浅笑,问:“师姐方才所说人祸, 可是陛下?”在京时,她曾听崔经济说起几百名役妇扛着木头进京,如今数月过去, 阵仗甚至更加庞大,除了高坐明堂那位, 她再也猜不到谁敢这样恣意。

“此番大兴土木,不知所为何事?”

张恕瞅这胆大包天的两人,无奈地摇摇头, 吐出口气。

陆佑转头定定看向她,眼中流露出赞赏,告诉她:“陛下年岁越来越大,二月底还生了场大病。”

“三月初一,陛下前去祭祀宗庙。”

“回程路上碰上一群妖言惑众的道士,扬言只要陛下心诚,天尊便会降下福祉,护佑陛下延年益寿、松鹤长青。”

至于如何才算心诚,那自然是圈地建观、香火延绵。

“还要在宫内建一座长生殿,供奉长生大帝。北边的木头不够用,便从南边调;役妇死了,再令官府征发。如此往复,泰州府已然死了千余百姓。”

她愁郁地闭上眼,叹声道:“陛下是遭奸人蒙蔽了。”

府州百姓本就失了家中劳力,还赶上今年酷暑收成不好,不知寒冬如何能捱过去啊……

张庭静默如石,目光低垂,两节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节奏缓慢且轻。她的看法也不乐观,只不过想的却是:大旱之后,必有水患。

届时,不会把她的荔枝庄子淹了吧?

她猛地打个寒噤,汗毛倒竖,好不容易攒下的基业可不能白白毁了。她等会回去得和宗溯仪好好商讨防水的问题。

陆佑见张庭颤了一下,还以为吓着她了,抬起无力的手轻抚她的后背,喃喃道:“师妹勿怕,黑暗总会过去的。”就是不知这话是对张庭说的,还是对她自己说的。

中午,师徒两人留下用饭。

午后,张恕重新请了大夫为陆佑诊治,这大夫也与先前的诊断结果一致,心病还须心药医,请亲友好生开解。

接下来几日,张恕都陪在陆佑身边和她说话,有时陆佑状况好些,还会考校几句张庭的学问。

陆佑既是上届会试考官,那张恕还问她,自己这徒弟怎么样?

彼时陆佑已能下地行走,闻言,她扶着木柱回头,坚定答道:“大有可为。”看向正逗小女儿说话的张庭,目露期盼,希望这个与众不同的年轻人,能给天下百姓的命运带来改变吧!

“哈哈!”

次日,张恕婉拒陆佑相送,三人重新启程前往通州府。

等到成泰九年,张庭便要参加乡试。她与宗溯仪一合计,索性现在手里有余钱,干脆在府城置办一些产业,免得到时候再着急找宅子住。

在通州府停留两日,如愿拿到契书,几人本要启程,却突然听到一阵喧哗声。两队官兵压着一名囚犯过来,此人蓬头垢面,身上的囚衣浸出道道血痕,垂着头颅缓慢往前走。

官兵嫌她耽搁时辰,抬脚狠狠踹向她的腿窝,给她尝尝厉害,呵道:“刁犯,还不快走!”

她腿弯一痛,猝不及防扑跪在地,嘴里吃了尘土,猛咳不止。

官兵们被她这副狼狈相逗笑,“哈哈哈哈……”

“哈哈哈瞧这头猪吃土,真是贱骨头!”

她举着镣铐拂开脸上的乱发,狠狠剜了众官兵一眼,眼神冷得似要将人凌迟。

张庭看清她的脸,不由挑眉有些讶然,米老板被抓了?

官兵因她这挑衅一眼怒了,扯住她的头发往前拖行,呲着牙蔑道:“穿号衣的贼囚,也敢瞪你奶奶?”

周围的人聚在一处交头接耳,有人恨恨道:“她就是在绿田吃人血米粮的那个奸贼!我家那个的表姑就因她饿死了。”

“啊?不是说逃了吗?”

“嘁!你是不知道,她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敢跑去拦刘知州的车驾!听说啊,还拉扯绿田那边的县令,非说人家收她贿赂,祸害百姓。”

“最后如何了?”那人追着问。

“今日庭审去瞅瞅呗!”

张恕将目光投向爱徒,缓缓道:“既是绿田县的后事,那咱们便去瞧瞧吧。”

“是。”张庭颔首应下。她转身便去安排车马了。

张庭不放心宗溯仪一人留在车上,给他戴上帷帽,一齐下来。

即便熟知他不是胆怯之人,但她还是温声叮嘱:“待会若是场面血腥,你便躲在我身后。”

宗溯仪大晚上一个人跑去乱葬岗都不怕,哪里会惧怕这等小场面?

但他眨眨眼睛,温顺地点点头,虚虚靠着她的肩膀,藏在袖中的手悄悄勾住她的小指,乖巧道:“好。”

等到衙门大堂,已经在审理案情。

大堂正中悬挂“明镜高悬”的匾额,两侧并列着“肃静”、“回避”的木牌,而官差手持水火棍分别立在两边,刘知州坐于高台之上,怒拍惊堂木“啪——”。

她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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