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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响起,似乎双方正在抢夺着身体的控制权。
大师兄说:“快!你的剑!”
祁子锋跪在碎瓦砾堆里一通乱摸,急得满头大汗,发狠地伸手一喊剑名,“展锋!——”
长剑落入掌心,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师兄!我该怎么做?”
大师兄的声音忽远忽近,断断续续,“我的剑断了……只能靠你了。待会儿我会将这鬼修逼出身体,趁它无法匿形……你拿剑,杀了它……快!”
“我看不见!”祁子锋无措地大喊道。
“……听我声音,”大师兄咬牙道,“快!就是现在——”
万分紧急下,祁子锋来不及多思考,循着声音的方位飞身一剑刺去。
后来他回想过很多次,那时候要是能够再想想就好了。
如果能多想想就好了。
温热血液溅出的时候,祁子锋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大师兄性情刚烈,嫉恶如仇,鬼修来无影去无踪,他知晓一旦错过这个机会,就再难将其诛灭,与其肉身落在对方手里助纣为虐,不如甘愿以身为囚,拼得个玉石俱焚。
待鬼修首领死后,剩余的鬼修果然阵脚大乱,溃不成军,等传光世家赶到,彻底攘清了残余的鬼修,才算平息这场魔族之乱。可从那之后,祁子锋却有些崩溃了。
……
残雨顺着瓦檐落下,灵柩在宗门内堂停了几日,就该送往内山的归剑园安葬,武陵剑派的剑修们来送同门最后一程。
大家都带着伤,许多人赤着胳膊身上还打着绷带,简单祭拜过后,路过小少主身边时,都摸了摸他的脑袋。
祁子锋始终一动不动地跪着,沉浸在漫长低谷之中。
最后一个人路过他身边时,与其他人一样停了脚步,手掌覆盖在他的发顶,许久没有动作,突然一转手势,曲指一弹,将全无防备的祁子锋弹得身子一歪往后倒,狼狈地支着地面仰头望向来者。
站在他面前的人背着光。夕阳的红光漫过他的肩头,为那张年轻张扬的脸庞染上猩红颜色,一双眼眸浸在眉骨的阴影下,却依然透着暗火一般的熠熠神采,眼角眉梢都是压不住的不驯锋芒,来人像天边烧来的趁风野火,灼得他眩目晃神,心头震颤,从独自哀伤的巨大阴翳里醒了过来,方觉红霞满天,人间已晚。
林浪遥无声地朝他伸出一只手。
祁子锋静坐了一会儿,迟疑地尝试递出手,还未碰到对方,就被反手用力地抓住,一把拉了起来——
武陵剑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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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他和温朝玄曾经住过的那个院子那间房屋,陈设未改,有一瞬间,林浪遥几乎要以为后来经历的诸般种种,不过大梦。
夕阳转过窗棱在屋内两名年轻人面上覆下一层迷离的红,隔着霞光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开口道:
“你怎么了?”
林浪遥一顿,收了声音,示意祁子锋先道。
祁子锋一开口,心里生出无限哀凉,“我师兄死了。”
林浪遥叹了口气,“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祁子锋嗫嚅着,鼻头又酸涩起来,“可是……可是,是我害了他……”
林浪遥随邱衍回到武陵剑派时,跟在他身边,听祁掌门说完了来龙去脉,知道是怎么个经过,因此见到祁子锋这番反应,并不觉得奇怪。
“你心里清楚,他是自愿与那魔族同归于尽的,不是吗,”林浪遥道,“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可自责的?”
“还是说,你只是害怕杀人?”
“害怕又有什么错呢……”祁子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眼前的晚霞落在手掌,像横生的血光,令人心惊肉跳。
一个人从未杀过人的年轻人,第一个死在剑下的,却是自己的师兄,这该是怎样纠缠一生的心魔。
“你杀过人吗?”祁子锋喃喃问。
“没有。”林浪遥答道。
“那你怕杀人吗。”
“为什么要怕?”
祁子锋想了想,道:“也对。毕竟是你,你肯定不会怕的。”
他语气里带着释然,似乎觉得,像林浪遥这样的人就应该天不怕地不怕。
林浪遥听了,走过去抬起腿,一脚把坐着的祁子锋连人带凳子一起踹倒。
哐当一声响,祁子锋摔在地上,换做往日他一定会生气地跳起来指责林浪遥发什么疯,可此时他只是安静坐在地上,内心一片平和,像被雨水打湿的家养鸟,蔫头耷脑无精打采。
林浪遥蹲下身,揪起他的衣襟逼迫他直视自己,“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
“你知道自己手里握的是什么吗?”
祁子锋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尽管他此时手中空无一物,但多年的习惯早已融入骨髓,他习惯性地抓握了一下,那是握住剑的动作。
“你是剑修。”林浪遥沉声道,“我真是难以相信武陵剑派这些年是如何教导你的,你竟然从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祁子锋一时语塞,“你……你凭什么这么说,谁说我没有意识到……”
“你若是有这份自知,又何必现在这幅姿态。”
林浪遥把人从地上提起来,将摔倒的凳子扶正,又替祁子锋弹了弹衣上灰,把人重新按在凳子上。
他的两只手放在祁子锋的双肩之上,力道不重,却轻而易举地将人压在凳子上牢牢钉着,不敢反抗。祁子锋不得不将视线集中在林浪遥脸上,黄昏时分,迷离的光线像软纱充盈了室内,连人的表情都模糊不清了,可他却清楚地看见了林浪遥那双漆黑眼眸里的自己。
“剑是凶兵。”林浪遥认真道。
“世间求道者如云,道法更有千万,有破魔驱邪者,有窥天知命者,有人以黄白之术入道,有人以炼器造物入道,大家各走各的道,或许千差万别,或许殊途同归——可那么多求道人,没有谁像剑修这般,在你决定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注定与杀戮为伴。”
“我为什么说你不知道自己是谁,”林浪遥松开手,点了点他心口的位置,“因为你手中握着剑,心里却不知道自己为何握剑。”
“剑是杀人的东西,以杀止杀,这便是剑修的道。剑修的剑下掌着生与死,什么该杀什么不该杀,心里应当有把断明天理公义的尺,你问我怕不怕,无非是觉得我胆大包天,自然无所畏惧,可你却没想过,这本就是剑修当行之事。今日死了师兄便这么畏畏缩缩裹足不前,来日若是让你与亲朋挚爱拔剑相向呢,你又该如何?你以为你凭什么拿着这把剑?你若连这一点都弄不明白,又如何修剑,不如趁早把剑丢了,免得害人害己。”
林浪遥说罢,重重一搡其肩头抽身离开,留祁子锋自己坐在凳子上想个明白。
祁子锋挨了一通骂,呆坐在原地,好半天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