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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一个闷闷的声音:“没有。我很少掉眼泪。”
话虽如此,可她明明在哽咽。
义勇将手放在膝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仿佛正在学堂里上课的学生。暖炉里的炭火噼啪一闪,火光将他深蓝色的眼眸照得亮堂了些,那是如无垠海面一般的眼睛。
“别哭了。”安静许久后,义勇说,“如果你的妹妹还在的话,也不想看到你哭泣的样子吧。”
被团里安静了一瞬,然后,少女掀开了被子陡然坐起,冲他喊道:“我说了,没有在哭啊!”
义勇被她沙哑的嗓音震了一下,然后便看到了她沾满了泪水的面庞。
——虽然嘴上反复强调着“没有在哭”,可少女的眼睛却一点不争气。眼泪珠子胡乱地挂满了脸颊,和没有擦洗干净的泥痕混在一起,更显脏乱了,简直像是淋了雨的小野猫一样。
义勇不开口了。他觉得眼前的少女很难对付。
明明同样是第一天认识,少女对锖兔的态度好的不可思议,对自己却是一副生气的样子。先前他就想问这是为什么,但他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此时此刻,少女正用泪汪汪的眼睛瞪着他,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导致她哭泣的元凶似的,这让义勇心情很复杂。
不过,他的脑海里却也并非满是“气恼”之类的情绪。他正在想:这还是第一次仔细地看清她的面孔。
昨晚天色黯淡,少女又满脸尘土,面孔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阴翳。义勇只能分辨出她是个女孩,根本看不清她的容貌。如今天光亮了,她又将脸擦干净了大半,义勇才能辨认出她的五官。
还是很像猫。
先前义勇送锖兔和老师出门时,在藤屋的门前看到了一只野猫。那野猫瘦巴巴的,皮毛打了结,耳朵尖尖立起,爪子上还有一道外翻的伤口,但眼珠子却黑漆漆的,通透明亮,很有精神。
他见四下无人,蹲下来想给小猫喂食,可猫却不领他的情,迅速地蹿入了草丛间,消失不见了,仿佛他是什么可怕的天敌。
他说不上来女孩的漂亮程度,只觉得面前的少女就像自己在门口看到的那只猫。漆黑的眼睛也好,没有光泽的乌色长发也罢,都很是相似。
她就这样一边啪嗒啪嗒地掉眼泪珠子,一边瞪着义勇不放,虽然人在发烧,可气势却是一点都不落下风。
正当义勇被她瞪得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他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咕噜咕噜咕噜——
这声音像打鼓似的,从少女的方向传来。
义勇愣了一下,目光上移,发现少女那哭得一团花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与气势所不符的羞窘。她拽紧了被子,小声说:“……饿一会儿,熬过了这阵子,肚子就不会叫了。”
言语间,似乎对“饿肚子”这件事很有心得的样子。
义勇无声地站起来,向房门走去。“刷拉”一声响,他推开门,暗红色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没多久,他又回来了。这一回,手里端着一碟馒头。
“你醒的太迟了,厨房里只有这个,先吃吧。”义勇将馒头碟子放在了她的枕侧,“晚上有好吃的。锖兔说,他会带炸鲣鱼回来。”
三四个小馒头,挤挤挨挨地放在深红色的碟子里。馒头有些焦黄,冷了之后变得硬邦邦的。但对饿了许久的阿绿而言,这却已算是难得的好东西。
但是,阿绿没有吃。
“我没有钱。”她望着枕边的馒头,有些呆呆地说,“我付不起。”
“……”义勇将馒头碟子朝她推了推,说,“这个不用钱。藤屋的主人说了,直到你养好病为止,你都可以住在这里,不收你的钱。”
“真的吗?”阿绿有些不解。
人为什么可以没来由地对别人这么好呢?
不过,锖兔似乎也是这样的人,善良又富有正义感。
善良的人和善良的人,是会彼此吸引的吧?所以锖兔才会和藤屋的主人出现在一个地方。
“嗯。”义勇板着脸,点头道,“要是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帮你吃一个。这样,我们两个就是共犯了。”
“共犯”这个说法,让阿绿怔了一下。
共犯?
义勇是认真地这样想的吗?
也对。如果馒头要收钱,两个人一起吃的话,追究起来,就是他们共同偷吃,而不是阿绿一个人的过错了。
不知怎的,原本笼罩在阿绿心间的云雾,似乎悄悄散去了一些。
“我吃一个馒头吧。”义勇说着,就朝馒头碟子伸出手去。
但是,他的手还没有够到馒头时,那整碟馒头就被一双手飞快地揣走了——阿绿陡然抱起了整个碟子,揣到了自己面前。
“晚了!”她像是饿坏了的小动物,飞快地将几个馒头拿起来,相继塞进自己的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糊地说:“这些都归我,没你的份。”
她的面颊被馒头鼓得撑起,模样有些滑稽,但先前的泪水已在不知不觉中止住了。
馒头冷了,却还残着点淡淡的香味。阿绿十分饥饿,狼吞虎咽地将馒头喂进肚子,嚼也嚼得很少。屋内极是安静,只有阿绿吃东西时的叽咕响声。光线穿过窗棂,落在义勇的脚边,照亮了他的衣袍一缘。
没一会儿,义勇听到少女含糊地话:“绿。”
“什么?”义勇没反应过来。
“我的名字叫‘绿’。”少女说。
第7章
阿绿的饭量不大,吃完四个馒头后,肚子就被填得差不多了。
她拿手背擦擦嘴,躺回了枕头上,闭眼休息。枕边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那是义勇沉默地收好了馒头的碟子。
看他这么老实地帮生了病的自己收拾东西,阿绿竟然有点不好意思。先前她还觉得这少年与她很合不来,现在却觉得义勇为人也不错。
正当阿绿为自己对义勇的偏见感到愧疚时,义勇突然说话了。
“你太弱了。”
“啊?”
“你太弱小了,也没有力气。”义勇端起碟子,头也不抬地说,“这样的话,很容易死掉。”
阿绿:……
她看着少年沉闷的面色,气不打一处来。她才对义勇有了些许好感,义勇又开口嫌弃起自己的弱小没用来,还说她很容易死!
啊,真是白夸他了。
义勇端着碟子去厨房了,阿绿便缩在床上闭目养神。
从前在吉川家做奴仆时,她和五六个佣人一起挤在狭小透风的杂物间里,草席边时不时有老鼠爬过,她根本睡不安稳。而藤屋的房间则宽敞齐整,干净得不可思议,这让她有种不踏实感,总觉得下一刻就会被人从这里赶出去。
不管了,在被赶出去之前,她能在这里睡多久就睡多久。
这样想着,阿绿翻了个身,将手垫在耳朵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