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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得她眼花,只看到一个穿着靛蓝色衣裳、身材高大?的年轻小厮半跪在地,那双瞪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里面盛满了急切、恐惧,还有一种她此刻难以理解的恳求——她想起来,那人名叫庄禀义。

陈府的家生子,母亲是府上大?厨房的管事妈妈,府里不少小丫鬟都想嫁给他?。但在她眼里,却?只是一个她只认得脸,从未说过话的年轻小厮。

后?来的故事,如同柳暗花明?。这个看似粗莽、地位低微的庄禀义,凭着一股市井泼皮般的韧劲和不按常理出牌的机敏,连蒙带吓,硬是抓住了那人的软肋,让他?最终灰溜溜地滚了蛋,不敢声?张。这段差点把她逼入死路的插曲,便如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在府里没有起丝毫波澜。

此刻,一声?轻微的门轴转动声?将崔氏从漫长的追忆中拉回。她抬起头,微微眨了几下眼睛,驱散眼前的氤氲水汽。是庄禀义回来了。

他?整个人带着一股室外蒸腾的热气,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沟壑,但有一些?东西,却?始终没有变。

他?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油纸包,略带得意地笑着,轻轻放在桌上:“青娆让厨房给备的,说你爱吃这个绿豆冰糕,天热吃了消暑。”微凉的甜香丝丝缕缕散开,驱散了小屋里的沉闷。

崔氏看着他?那熟悉的笑容,心中百感交集。她这辈子,经历过锥心刺骨的凉薄,也尝过如履薄冰的艰辛。前半生纵然清贫坎坷,上天却?到底把庄禀义这样一个人送到了她身边。他?或许不够体面风光,也不懂舞文弄墨,但他?给她的,是毫无保留的偏爱。

当日嫁进庄家,婆母万妈妈对她百般刁难,嫌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副“小姐做派”时,是这个八尺大?汉,像个泼妇一样挡在她前面,又哭又闹甚至作势要撞墙——“娘啊!您要逼死我媳妇,就是要逼死我啊!没了她,我怎么活得下去啊!”

那副蛮不讲理、死缠烂打的混账样子,把一向彪悍的万妈妈气得干瞪眼,只能在屋里捶床大?骂“没出息的窝囊废!”,骂完了却?还是得捏着鼻子认了她这个媳妇。这实实在在的庇护,是多?少绫罗绸缎、金银财宝都换不来的安稳。

她在庄家生活的这些?岁月,是她最快乐最满足的时候。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母亲的泪水、父亲的无能和继母的气急败坏了。是不是奴仆,在她眼中其?实并不是很要紧,只要这个人和她的儿女在身边,她其?实就很高兴了。

但那张薄薄的卖身契,如今却?成了陈家上下拿捏他?们的筹码,在陈府时,大?女儿青玉就差点被?人害,幼女青娆被?她们毁了亲事,还要被?害得子嗣艰难,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崔氏的眼神慢慢沉淀下来,温柔的暖意深处,逐渐滋生出一种磐石般的决绝。

她厌恶自己作为崔家女的岁月,也不认为父亲崔秀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可父亲的秀才功名虽小,却?是白纸黑字、不容作假的清白根基,按照当朝律法,强买良籍子女为奴,即便是树大?根深的陈家,也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郡王妃以为,这份卖身契能拿捏青娆,拿捏庄家人,可她不知道,本身就是见不得光的把柄。

让全家人脱籍,是幼女青娆的夙愿,如今,便让她这个没用的母亲助她得偿所愿。

第105章 正院对峙

午后?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正院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堂屋内,冰鉴无声地?吞吐着丝丝凉气,陈阅微手握一卷经文,表情有些心不在焉。

今岁是她嫁进成郡王府的第?一年,库房送过来的冰便不足量了,算起来还不如她在闺中时的份例多。可见王府里也都是捧高踩低,即便她是正妃,一旦不得主君欢心,也少不了被人克扣。 w?a?n?g?阯?发?B?u?y?e??????????é?n?2???????5?﹒???o??

饶是如此,庄氏要来给她“请安”,她也得把冰鉴抬出来撑场面,不能在她面前?显得窘迫。

“王妃,庄夫人来了。”丫鬟隔着门帘禀报。

里头的人很快便发话让她进去?。

青娆走进堂屋,便见陈阅微穿一袭月白?轻纱对襟夏衫,下着水色湘裙,青丝被一支素雅的羊脂白?玉并蒂莲簪挽起,整个人端坐在上首那张嵌螺钿紫檀木圈椅中。乍看过去?,一如往日般清丽脱俗,温婉无害。

可若是细瞧,亦能瞧出她眉眼间若隐若现?的阴霾。

与此同?时,陈阅微也在打量这位明显来者不善的旧仆。

“妾身庄氏,给王妃娘娘请安。”她的声音平静得毫无波澜,行礼的动作却很敷衍,只微微一欠身便作罢。不同?于往日的低调谨慎,庄氏今日穿了一身石榴红蹙金孔雀纹的罗裙,衣前?戴了一串青石珍珠长?链,腰挂蜜蜡禁步压裙,通身颜色张扬得十分刺眼。

不等她发话,她就先自己寻了座坐下,发髻上盘金丝嵌红宝的步摇微微晃动,一举一动都彰显着宠妾的跋扈。

她心里气得发狂,嘴角却习惯性地?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只笑意未到?眼底便冷却:“日头毒着呢,妹妹不在你的昭阳馆待着,怎么过来了?”

她声音依旧温软,仿佛之前?那些阴谋诡计从未发生。

庄氏却只是冲着她冷冷一笑,一字一顿道:“您是郡王妃,妾自然要过来给您问?安。不知娘娘近来精神可好?”最后?一句落下,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意味。

陈阅微强忍住到?了嘴边的冷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本妃这里一切都好,劳你挂心了。”

心里猜测,难道这贱婢是听说了皇后?千秋的事,特意赶来看她笑话的?

“既如此,有一要紧事,眼下倒要禀明王妃。”

陈阅微心头微跳,面上笑容不变:“什?么事这样郑重?”

青娆没有立刻回答。她缓缓从袖中抽出一个折叠整齐的笺纸,盯着陈阅微的眼睛,慢慢道:“王妃可曾听闻,有高门贵户强逼秀才?家?眷为婢,一朝被人揭发,举家?都身陷囹圄的民间逸闻?”

陈阅微蹙了蹙眉,不明白?她的意思?:“这是自然,本朝重士子,但凡得了秀才?以上功名的,家?眷只比官眷低上半头,若是为奴为婢,岂不将朝廷脸面践踏?”

“原来王妃知道。”陈阅微便见庄氏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将手中的笺纸递过来。

她扫了一眼,只瞧见上头鲜红的官印,看着像是什?么衙门的制式文书。

不消她细看,庄氏的声音已经在她耳旁响起:“那四姑娘您可知道,我的母亲崔氏,原是桃源县秀才?崔文德之女崔姣,是正正经经的良籍。可陈府却奴役秀才?之女长?达数十年,即便是天家?,也不曾让秀才?之女入宫为婢。你们陈家?,倒真是好大?的气派!”

陈阅微瞳孔骤然收缩。

她猛然坐直身体,脸上温婉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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