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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邻县山上的一名独居猎人。

秦星钺抄了他山上的家,发现他家屋顶被雪压塌了,锅盆干净,米缸空空,大概是冬天猎不到吃的,贫饿交加,实在没了活路,才被人三言两语地诓来干这杀人的勾当。

活着的那位,经了秦星钺一顿狠狠炮制,招了个干干净净。

他招认自己是兴台人,原本在邵鸿祯手底下做土兵,既受百姓尊崇,又有烟土可吸,生活可谓是乐无边际。

邵县令一朝落马,兴台县迎来了一场大清洗。

不少土兵逃了出来,躲进山里,做回了土匪的老本行。

可是,自从断了烟土后,他们的身体迅速破败了下去,自杀的自杀,病死的病死,流亡的流亡,昔日的老伙计已经没剩下几个了。

这人咬着牙关硬挺着,生生把毒瘾戒了。

从此后,他便把乐无涯恨透了腔——他听说,就是这人害得他们没了好日子过。

因此,寮族人一找到他,三言两语地透出了来意后,他一口便应承了下来。

可事到临头,他还是怕死,怕得涕泪横流地招了个干干净净。

……

乐无涯把这些情况一一听进了耳朵里,每次都是无可无不可地一点头,仿佛是不甚在意的样子。

但他眼里凉阴阴的。

诸般驳杂的心思沉在眼睛里,沉淀出森森的光芒。

他面上好似不在意,其实心底里快要气疯了。

要不是腿不方便,他甚至很想在床上滚来滚去,撒上一顿泼。

说到底,他确实有意试探南亭乡绅们,想再抓一两个不安分的出来杀鸡儆猴。

但勾结鸦片贩子,实在是颇具新意。

乐无涯承认,他没能想到这一层。

他气自己过惯了好日子,把人人都想得聪明,懂得给自己留退路和活路,居然会忘记,人若蠢到了一定地步,想出的计策也可以毒出汁来。

思及此,乐无涯简直要被自己的愚蠢气得嗑不下瓜子了。

……

可巧,这两日,崔罡英携着他的爱徒,再度光顾南亭。

六皇子与他有约,每过半年来一趟南亭,为乐无涯把脉问诊。

半年光景已过,他如期赴约,没想到这回是撞了个正着。

他非是全科大夫,但由于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比南亭县里所有的专职疡医加起来都要高明。

他替乐无涯重新敷药裹伤,并给出了一句准话:只要不胡乱走动,安心修养,将来这条腿跑跳无虞,绝无残废的可能。

面对着崔大夫,乐无涯收起了眼里的那点寒意,成了个规规矩矩的好孩子。

听了这话,他先是笑微微地哦了一声,随即才坐直了身体,正色道:“谢谢崔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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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十几年前起,就没有爱惜身体的习惯,现在哪怕从头开始学起,有时也难免会露出些轻佻和不在意的姿态。

崔罡英看他神色生动,不像个太爷,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兄弟。

秉着一颗医者父母心,他正色劝诫:“太爷,崔某不是同你玩笑。若是你闲不住,将来天寒时节落下腿疼的毛病,也是一桩苦事啊。”

乐无涯摇摇头:“您放心,我躺得住,我挺懒的。但这一县之民生压在我身上,我就算不劳力,也实在是——”

崔罡英想一想,答道:“这到底是骨伤,修养为上。只要不劳心过甚,也没什么的。”

乐无涯一乐。

收拾这些人,还用不着他“劳心过甚”。

……

闻人约在书院忙了整整三日,忙得人都清减了许多。

今日无课,他才有空来看看乐无涯。 W?a?n?g?阯?发?布?页?í?f?μ?ω?€?n????????????????o??

一进门,闻人约便看见夹着案卷、冻得一步一跳地往前走的师爷。

行过礼后,他问道:“太爷在衙中吗?”

“在。在的。”

由于衙门上下皆被瞒了个一丝不漏,师爷也不知真相,哈着气点头道:“太爷病了嘛。”

闻人约心头猛地一紧:“什么病?严重吗?”

师爷答道:“小病。正休息呢。”

闻人约加紧步伐,往后院而去。

一进到后院里,他便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二丫守在卧房正门的廊下,正在看门,兼嗑瓜子。

它细条条地窝在那里,叼出一粒瓜子,在嘴里啃咬片刻,秀气地低头一吐,再用爪子把瓜子皮拢起来,方便旁人打扫。

乍一看,还真有点千金大小姐的骄矜派头。

二丫听到脚步声,乌溜溜的眼睛一抬,和他对视了。

旋即,它歪了歪脑袋,露出了一个思索的神色,无声地立起身来,迈着小碎步来到他身前,把他引到了门前。

——它知道,闻人约算自己人,不必吠声示警。

闻人约心下更觉不妙,推开门去,果然,一股热烘烘的气息混合着白药的苦涩药香扑面而来。

乐无涯正穿着单衣单裤,低着头给自己的腿上药。

抬眼看见了闻人约,他愣了愣,笑道:“嚯,抓个正着。”

闻人约的心顿时绞拧着翻天覆地了,快步走到床前,握住了他的脚踝,却不敢用力,只敢虚虚地拢着:“怎么受伤了?疼吗?”

乐无涯杀人的时候生龙活虎,给自己上药的时候也满不在乎,如今面对了闻人约,顿时露出了满面的凄楚相:“疼,我要死了。”

闻人约用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他的嘴巴,不许他胡说八道。

乐无涯继续卖力地演绎委屈:“你都不来看我了!”

这下,闻人约心中扎扎实实地疼了一下。

他试图正经地回答:“书院有事,我实在不——”

话说到此处,他一阵气噎声堵。

迟滞片刻,闻人约抬手,握住了乐无涯的手。

触感热乎乎、软绵绵,可见他正在发低烧。

闻人约轻声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紧接着,他一边把乐无涯往热被窝里塞,一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问了个清楚。

听完全部,闻人约斟酌着言辞,实话实说道:“不好判啊。”

五名歹徒,死掉了四个。

唯一活着的那个,也是被那寮族人搜罗过来的。

他的证词只能证明寮族人是主使,不能证明寮族人背后另有主使。

尽管有乞丐打听到寮族人和仲俊雄有所交游,但他们若是关上门来密谋,也很难找出什么真凭实据来。

寮族人如今已是身首分离,要是跑得够快,现下估计已经投胎成功了。

说白了,死无对证。

家丁倒是可以作为旁证。

但倘若真要拉开架势、对簿公堂的话,亦是难办。

那家丁可是仲俊雄的家生子。

他不向着主子,难道还向着外人?

再说了,寮族人的杀人理由是足够充分的了,可仲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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