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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静然道:“不会。”

“无论谁先走,我都会去找你。”

———我不会因此和你散了。

到这一秒,彭庭献终于得到令他落地的答案,早晨那份游移不定的未知感让他一整天难捱,他理解裴周驭的用心良苦,但无法违背自己的人生。

或许是因为教育经历、成长环境、性格乃至人生观都截然不同,彭庭献并不能像裴周驭这样如此轻易地接受“越狱”这件事,从入狱第一天,他便从未动过这样的念头。

无论是程阎的暗中相劝,还是从他人那里接触到的橄榄枝,彭庭献都会潜意识越过当下的甜头,一眼展望越狱后的未来。

———阴暗,动荡,困苦不安,永远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

最重要的一点,他其实不知道越狱后该做些什么。

裴周驭如今已经拥有忠心耿耿的下属,将来出狱后也或许会有自己的旧部,占据一方土地,以武力斗争护着他们二人安宁。

那他彭庭献呢?

除了一介逃犯的身份,他什么也不是。

除了依附伴侣到老,他什么也无法再为裴周驭付出。

这绝不是他期望中的爱情。

思及此,也得到了明确的保证,彭庭献语气便松了下来:“小裴,我今天和你说这些的原因,不是要阻拦你,我希望你走,走得越早越好,你不需要为任何人停留,包括我。”

“只要我们还有可能,在哪里分路,最后都还会碰上。”

他作势要去拉他的手,自以为两人观念上的第一次分歧就此打住,裴周驭却默然收了手,他的指尖与皮肤轻轻擦过。

彭庭献也顿住,碾了碾自己指腹。

裴周驭的喉结被风吹得些许泛红,期间吞咽多次,但想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他木木盯着彭庭献通红的耳垂,风刮的狠,彭庭献也好受不到哪儿去。

好久好久,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在风里掀了眼帘,让睫毛在眼前扑朔,在彭庭献一眨不眨的注视下,抬起手,帮他拉了下衣领的拉链。

“去吃饭吧。”

他说。

彭庭献猝不及防被推着走,坚持回头:“我的话你有听进去吗?”

“先吃饭。”

“裴周驭,”彭庭献用力一蹙眉,正色道:“给我明确答案。”

裴周驭的脸上在此刻出现裂痕,他唇部抿紧一瞬,十秒后,才寒着嗓音冷冰冰告诉他:“———吵架,出去再吵。”

第120章

礼堂外,一架机甲在空中展翼,远道而来的贵宾们笑意盈盈落地,地上铺满了鲜红的蕊,交织成长毯,一路护送到新年夜的尽头。

砰——!

礼花在天上炸开,绚烂的光线一瞬间笼罩头顶,瞳孔骤亮未歇,下一束烟花便紧接着跃然天空。

帕森难得迎来如此喜气洋洋的氛围,有人发出惊呼声,笑声也道道清爽起来。

六点时,彭庭献踩着钟声回到了监舍,走廊上挂满了五彩缤纷的横幅,程阎笑声猖狂,他看到他周围堆满了贺礼,像那位巴结自己的狱警一样,程阎在今晚也捞了不少“贡品”。

一盒包装精美的烟就这样递过来,程阎大手一挥:“赏你的!拿去抽!”

要没点故意挑衅的意思,彭庭献还真不信。

他的脸从回来后便一直沉郁着,心情不好,周遭明晃晃环绕着一团乌云,程阎伸出去的手递了大半天,发现没人接,又哼哼笑两声收了回来。

“毛病,你不要,有的是人要,”他唏嘘:“好歹也是做了半年舍友,就因为那点小事,跟我甩脸子到现在。”

他飞快扯了个白眼,拔腿逃窜。

旁边又有人撞了彭庭献肩膀一下,自来熟跟他开玩笑,叫他一声“彭董事长”,哈哈道:“新年快乐啊!祝你发大财!”

一张张笑脸自眼前疾驰而过,彭庭献不认得他们,但显然今晚绝大部分人都感受到了幸福,明天早起就能出狱似的。

彭庭献很牵强地扯嘴笑了一下,他心里堵,不太好受,上午裴周驭陪他一起吃过午饭后便回到了八监。

吃饭期间,他又不死心地追问了两句,裴周驭吃得不急不缓,答得也漫不经心。

左试探右逼问,归根结底答案还是那两个字——没门。

他们彼此理解对方的观点,也体谅人与人之间不同的苦衷,但出狱这件事牵扯方方面面,裴周驭还是坚持要带他一起走。

想着想着,彭庭献又将自己放倒在监舍床上,使劲揉眉心,缓解那场谈话遗留下的阵阵眩晕。

差一点就要吵起来。

这对裴周驭来说俨然是不可撼动的决定,彭庭献闭上眼,压下阵阵心烦。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再见一面贺莲寒。

于此同时,五监门外,热闹非凡的人群里立着一道身影,裴周驭在这儿站的时间不长,亲眼确认彭庭献回到监区后,他便放下了抬着的手腕。

从午饭的十二点到现在晚六,彭庭献的行动轨迹涵盖食堂、操场、还有图书室,他被自己冷处理后心情变得非常消沉,游荡了这六个小时,才老老实实回到五监来。

午饭过后,他告诉彭庭献,他要先回八监了。

实则没有。

一阵又一阵冷风撞在心口上,裴周驭紧蹙起眉,再次抬腕看了眼时间,他现在是真的不得不离开了。

八监那边只剩下了贺莲寒一个人,其余研究员们休假,和家人团聚在新年。

他独自回到了实验楼,走廊果然安静得过分,仪器规律的嘀嘀声环绕耳畔,隐约间,裴周驭听到顶楼传来曲行虎的嘶吼声。

他最近情绪出现波动,否则贺莲寒也不会被要求留下看守。

舱体内都没有人,裴周驭进来后,顿了下,压着声息走到了后门那边去。

他同时从制服裤兜里掏了一根烟,直到站在后门,才摁了打火机把烟点上,一缕接一缕白雾从鼻腔间呼出,裴周驭偏头碾了下牙,感到牙根有股说不上来的酸痛。

中午在食堂那会儿,彭庭献一直盯他,跟眼巴巴等待放饭的狗一样,只要他肯点一下头,对方就能大快朵颐,把骨头雕刻成他想要的形状。

但他什么都没说。

那时候的气氛已经接近凝固,但或许是表达障碍的原因,裴周驭话变得更少了。

彭庭献最后都是沉着一张脸走的。

迎面又吹来风,呼出去的烟被卷走,氤氲在自己眼周,裴周驭看了眼十米外停靠的那辆卡车,徐徐把烟抽完,才走过去绕了一圈。

他停在后车厢边缘,举起一只胳膊,丈量自己单臂够到厢顶的高度。

彭庭献的体重,大概……75公斤。

估测这一切时,裴周驭正低着头,下垂的眸子不经意间掠过身旁一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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