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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数羊。
他察觉到彭庭献翻来覆去的动静,诧异一抬头,向他这边看过来:“你怎么了?”
“腰疼。”彭庭献说。
他顿了下,接着又闷闷不乐地补上一句:“嘴巴疼。”
程阎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我也脑袋疼。”
两人陷入悲伤般安静下来,房间里只偶尔响起陆砚雪浅浅的呼吸声,过了半晌,程阎蹭蹭枕头,又叹着气开口道:“这儿根本不是人能呆的地方。”
“你不都呆大半辈子了。”彭庭献懒懒应付他。
“哪有这么久,”程阎有点不开心地纠正他:“我二十四进来的,明明才三十年好不好。”
彭庭献敷衍地嗯了一声。
“哎我说,你别不信,过不了两年,你保准也变成我这幅模样。”
彭庭献左耳进右耳出:“我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程阎听他这语气,忽然乐了下:“你要谢就谢你自己,这么多年,你是我见过唯一一个敢正大光明和小裴对着干的。”
“哦!不对,还有管理澡堂那个——”他话锋一转:“不过他大概率已经死了。”
他莫名其妙地嘿嘿一笑,也不知是在夸谁,自顾自嘀咕了句:“真厉害。”
彭庭献是这时候才将目光分一点到他身上的,他掀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他一下,直接戳穿道:“你又想帮我越狱了。”
“……哪有。”
程阎显然没想到他洞察力会这么强,而且竟然一点弯子都没跟自己绕,水灵灵地就把这两个字说了出来。
“你小声点行不行,这屋子里还有监控。”
彭庭献笑着哼哼了声,拖长音戏谑道:“行啊。”
“不过用不着你操心,老程,我不会像你一样在这里呆三十年的。”
他又神神秘秘地一笑,黑暗中,冲老程眨了眨眼睛。
“什么意思?”
程阎愣神,呆呆道:“你不是无期徒刑吗,除非表现良好,才能申请减刑,不然你……”
“我表现哪里不好吗?”
彭庭献强硬地打断他,完全无视他的质疑,了然一笑:“我人在五监,但和裴警官关系不好,就是最令人满意的表现。”
他这个“人”字说的隐晦,但指向于谁,显而易见。
程阎反应迟钝地“哦”了一声,在脑海里理了好一会儿思路,良久,才给予肯定地点点头:“那挺好的,那你站对阵营了,坚持靠拢何警官……蓝姐说不定也会给你优待。”
彭庭献又敷衍地从鼻腔里发出闷响,给自己掖了掖被子,枕着胳膊准备美美睡去,阖上眼皮的那一刻,他听见程阎似乎从床上坐了起来,语气听上去莫名有些不甘心。
“你真的不打算试试越狱?”
果然,他又不死心地追问,一双浑浊老眼在黑夜中直勾勾地瞪着彭庭献。
彭庭献没有睁眼,安心地合着眼皮,浅浅一笑:““那多累啊,不如好好睡一觉。”
第27章
在裴周驭接手五监的这几天,倒霉催的何骏被调去了第七监区,看管了七天危险周。
这一轮危险周结束当日,七监放开,各区监狱长前来领人,无一不诧异于何骏骤降的体重和削瘦的面容。
他不仅瘦,还黑,面色凸显出一层营养不良的蜡黄,近几年来七监一直是裴周驭的地盘,蓝仪云为了惩罚他戴嘴笼,总是趁着他易感期最难熬的几天检验自己的改造成果,同时发泄恶趣味。
何骏住了七天,吐了七天。
他从未想过裴周驭这些年呆的竟是这种环境。
比临注射死刑前的犯人还要恶心,人类彻底失去理智状态下,尊严全无,暴露出的全是最原始最直观的阴暗面。
他现在听见“欲望”两个字就想吐。
回去简单清洗了下,何骏连头发都等不及吹干,就急忙赶到操场那边去寻找彭庭献,现在是下午自由活动时间,犯人们三三两两聚集在操场,分散在不同区域锻炼身体。
他挨个区域逐一放眼望去,篮球场、足球场、跑道、健身器械……所有热闹的活动区,都没有彭庭献的身影。
他正站在高处纳闷,忽然间,捕捉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东边的训犬障碍区,以裴周驭为首的几个训导员正在考核警犬,sare身上的装备穿戴整齐,板着脸严肃以待,裴周驭也换下了那身高贵的白制服,被一身紧实的黑裹束起来。
那是最完整的一套防护装备,护膝、护肘、腰夹和弹夹——甚至脸上也重新戴好了止咬器。
何骏猛地心头一跳,差点忘了,他的苦日子结束,裴周驭的易感期明天就要来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不可抑制地激动起来,强忍着攥起拳头,多次深呼吸,竭力平复自己即将大仇得报的快感,恰好在同一时刻,一道钢琴键被按下的声音突兀响起。
这高雅的动静与整个操场格格不入,不止何骏,活跃在其他区域的犯人们皆是一愣,循着声源望去。
操场最前方有一座观察台,而主台旁边连接着一个小舞台,那是已经废弃的一片表演场地。
帕森监狱初建立时经费不足,还没有现在奢华唬人的六监礼堂,那片小舞台正是曾经犯人们欢庆节日的场所,现已破败不堪,但丛丛杂草中,孤零零地留下了一架废弃钢琴。
钢琴前没有琴凳,彭庭献站在旁边,按下了一个老化的琴键。
他按下的是右侧尽头最高音,C8白键,意料之中的,得到了一声浑浊但高昂的悲鸣。
那像是沉睡已久的钢琴终于等到了百年继承人,临死前发出最后一声警醒世人的响钟,彭庭献颇为满意地一挑眉,能在监狱里碰到这么一架好琴,听到这么动听的声音,也算这几天来心情阴霾的一份小幸运。
他兀自欣赏着琴音绵延不绝的回荡声,身后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一串脚步,何骏急匆匆地来到台上,黑压着脸在众目睽睽之下催促他:“跟我下来,快点!”
彭庭献被他拽着小臂,两三步赶到台下,何骏将他带到一个没人的角落,焦急转身,一眼看到彭庭献双手插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像是早已预料全局,无论发生任何事,总是这样一副不惊不乍的慵懒姿态,何骏看得心里窝火,扬起巴掌来就想打他。
然而胳膊挥到一半,竟直接被彭庭献单手截住,他攥着他略显骨感的手腕,好似心疼地一挑眉:“怎么瘦这么多,何警官。”
他拉着他的手,安抚性地将它慢慢放回了何骏裤兜里,隔着布料拍拍他凹陷的胯骨,勾唇一笑:“真让我心疼坏了。”
这句话声音轻,尾音磁性满满,带着一种蛊惑的温柔,虽然之前在裴周驭身上验证了不好使,但实际上除他之外的任何人,都会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