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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天儿渐渐起了寒气,这就快到京城梨园行的大日子了。

大家伙儿虽然都知道这次名伶评选意欲何在,可也不敢松懈。几个被圈了名字的名角儿也都抓着紧,排新戏,裁新衣,忙乱异常。

十月初八这一天,那更是盛景。

戏还没开锣,较量就已经开始了。

全京城万人空巷。

老百姓们都聚在各大戏园子里,准备瞧热闹。也因着这几位名角儿,好多寻常百姓第一次见到了照相机。

玉芙的新园子已经修得,雕梁画柱很是华丽。它原是个茶楼,好多池座儿都是背冲着舞台,便由周沉璧做主,大动土木,硬是把这格局掰了过来,现在的戏池子顶是宽敞。

戏箱、头面也是一水儿的簇新。

顾大提前在广和楼安排了特制的灯笼。正面是小凤卿三个大字儿,背面是展翅的凤凰,每个包厢都要挂上一个。

甭和他提什么僭越,这年岁,这地界儿,他顾大还真天不怕地不怕,就他说了算。

戏池子里,每排都有个大斗笠,里边儿装满了金银瓜子儿,这角儿一亮相,底下的瞧戏的就要往台上撒。

瞧戏的也不白来。

他还准备了“撒钱”,就等这角儿一个亮相,一筐一筐银元就撒向观众,就是要引着瞧戏的哄抢和叫好,给这角儿造势!

春和楼也不差,顾二在背后捧着银钱,面儿上则由方二全权做主,排场也是够大的。

景明也早早就包下几个包厢,呼朋唤友来一群旗人子弟,自己却没露面。

柏青对这些全然不在意,这一个来月,他的精力都铺在戏上。这出戏他可是花足了心思,方抚维请了七八个老角儿,才总算把这原汁原味的一折子给他讲明白。

他每天早出晚归,好似故意避着顾焕章。这人写的信他都看了,却也没再回。

每日到了书房,闻到他盘桓的气味,柏青都心神不宁,只想赶紧好好露露脸儿。

这令人心慌意乱、懵懵懂懂的一切…且都往后放罢。

玉芙也是心神不宁,他倒是可以冲着周沉璧撒撒气。

“我知道,你定是想让我输,这样我天天守在家里,你才如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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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不喜欢输。”周沉璧揽过人,“你赢下来,就只对着我一个人唱,这我才如意。”

“那我输了,你还要赶我走不成。”他不依不饶。

“我的人,输不了。而且,不是给你单寻了住处,等你打完了擂台,咱就一起搬过去。”

玉芙勾了勾嘴角,眼皮一掀,又问,“你说,座儿可会全满着?”

周沉璧看他作势,也由他,“定会满着,现在的池子比以前月婵宽敞,我看,今儿怕有人站着也要瞧你的戏!”

玉芙这才抿抿嘴,收起娇嗔,他知道这人也在新园子上劳心费力。

“你真好。”这就又靠在人肩上,“我确是不怕输,和你在一起,唱不唱戏都好。”

“小东西!不说丧气话!”周沉璧几步走过去,一掀桌子上的一块红布,“都说咱梨园儿行最讲究彩头!这些个,一会儿都让跟包儿的给你带在戏园子里去!”

玉芙看着满桌的什物。

银碗银筷子还有银篦子,讨“赢”的彩头,馒头窝头讨“头”筹的彩头。

“我拿什么给你呀。”说着眼眶又红了。

“小东西,瞎想什么呢!”

“老天对我太好了,给我一个你,我的命都是你的。”玉芙傻傻发愿。

“小东西,什么命不命的!今儿给夫君好好唱,晚上我不要你,你且在台上拼把子力气…”又厮磨着人的耳朵,“柳老板…你若使出床上伺候夫君的三分力气,便…必是头筹了……”

“你!”

这人亲亲他,胡茬扎扎痒痒的,“还有什么愿,唱完戏我陪你去!”

“等我赢了,我们俩去照相,最近我可是照够了,可你太忙,我们俩还没有一起的相呢。”

“好好!”周沉璧应道。

玉芙开心了,这就凑上去,又去讨了一个痒痒的吻。

几人的戏码都是吃重的戏,风格各不相同。

可京城旦角唱大轴子的还是只有小凤卿,其余旦角儿最多是压轴,这日也不例外。

玉芙这出新戏是压轴,名为《洛神》,是廿三旦和几位文人新编的大戏。故事是一折子昆曲杂剧《洛水悲》杂揉了《洛神赋》,讲的是曹植在洛水边与洛神相遇,二人人神相恋、缠绵悱恻又最终怅然分别。

整场都是古装扮相,七八套行头流光溢彩,华美异常,珠翠云裳,水袖轻扬,仿佛真从洛水烟波中踏出。

这就是要体现玉芙的身段,衬他天生一身风流,仙姿绰约。

戏也得了廿三旦昆曲的点拨,“无声不歌,无动不舞”,重在“做”与“舞”,水袖、身段、步法极为繁复。

整出戏虽是谈情说爱,但却雅得很,正是“申礼防以自持”。二人虽然彼此相爱,但是高尚的,纯洁的,只突出洛神欲去还留的缱绻。

台上玉人“披罗衣之璀璨兮,曳雾绡之轻裾”,《洛神赋》里的“动无常若危若安”,“翩若惊鸿,宛若游龙”,“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也都用在台词里。

这出戏群演众多,切末云仙雾缭绕的,真真儿是一幅意境深远的美人画。用笔、留白、气韵,浑然天成,叫这看客是摇头晃脑,越品是越有味道。

新舞台还装了电灯,汽灯将伴舞们的纱幔投在柱子上,满台竟真似有了水光潋滟。

最后一出,洛神仙子含恨归去,“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满身罗裳逐层褪,去华披。玉芙每卸一件衣裳,唱腔便凄婉一分,直至素衣而立,眼角一滴胭脂泪,似含着亘古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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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音绕梁,满场爆出雷动喝彩,这出“建安绝响”,文人们可太喜欢了,疯魔般将银元、彩头抛向台前。

玉芙腔子里也擂鼓般躁动,这戏,成了!

春和楼里,二奎凑近了后台。她说是今儿告了假,给柏青和喜子带来一包铁盒子饼干。

“结香准备的怎么样了?”柏青正换行头,还没露面。

“自是顶呱呱,要把他们那些个全都打败了!”喜子一边答,一边对着铁盒子爱不释手。

“你们梨园行总是要斗戏,说什么谁被谁打败了。这有什么可斗的,今天你的戏码好,你就上座多,明天他们的戏码硬,他就多上座,何所谓打败呢?”

“哎哎,你这话可不成。被人家打败,不但赢的那一班说便宜话,本班人都瞧不起,可要说三道四的!哪能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呢?”

“没意思,迂腐!”二奎嘟嘟小嘴,“行了,你们吃吧,我还要去干大事儿呢。”

“你个丫头片子,加着点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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