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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握着水杯,声音很轻,一贯的看似冷漠实则纵容的腔调,边说边把脚一左一右地从拖鞋里退出来,向后一步,地上并排躺着两只拖鞋。
“头发长了。”
这句音量大了些,他温柔地伸出手,指尖捋了一下空气,又将手里的水杯往前一递,松手,“啪!”
杯子四分五裂,玻璃渣溅得满地都是。
清脆的碎裂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无比响亮。
响亮又尖锐的一把刀,插进梁宵严心窝。
他像被这声音吓到似的,肩膀一缩,茫然地站在那里,看着满地碎片和消失的弟弟,很无助很无奈,但更多的是麻木。
下一秒,麻木的心骤然悬起。
一道微小的啜泣声飘进耳朵。
某种万劫不复的预感,从他被水打湿的裤脚,贴着小腿阴恻恻地爬了上来。
他循着声音,僵硬地扭过头,看到游弋瘫在楼梯上,拼命捂着嘴巴,眼睛瞪得极大,眶里托着两汪血淋淋的泉眼,泪水化作血海从里面淹出来。
那血淹没了这个美好的夜晚,也淹没了他和弟弟。
第26章 你想让谁养
他最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很长很安静的一段时间里,梁宵严都没作出任何反应,他只是呆立在那,看着弟弟捂着嘴哭。
哭声一开始只是小小的,毛毛细雨。
慢慢地变得哽咽、变得嘶哑、变得撕心裂肺、变成倾盆大雨。
雨水落在他锈迹斑斑的缝隙里,就像盐落在没有壳的蜗牛上。
弟弟在哭,他在吞咽。
滑过喉咙的不是口水,而是碎玻璃。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吞咽困难,感觉到撕裂般的痛感拉扯着咽部。
身体机能恢复的第一时间,他先给小飞打了个电话:“过来。”
两分钟,小飞从岗亭冲到主楼,推开门,还没问他怎么了,看到地上的玻璃渣和从口袋里滑出的药,还有楼梯上哀嚎的游弋,瞬间明白过来。
——他当着他弟的面发病了。
梁宵严此刻还算冷静,对小飞说:“把他弄上楼睡觉,我去公司加班。”
说完看都没看游弋一眼,径直往外走。
“哥你别走!”
游弋疯了似的冲下来,“你等等!不要走!梁宵严……!我看你敢走!”
他摔在地上,又爬起来,惊慌的小脸四处张望,看到茶几上一只玻璃杯,抓过来“啪!”地在桌上磕碎,断口冲着自己的脖子:“你再走一步我立刻抹脖子!”
梁宵严猛地回头,目眦尽裂。
眼中茫然无助心疼难堪统统化为愤怒,要把他整个人都烧着的愤怒。
他抓住要冲过去的小飞,眼睛看着游弋,只说了一个字。
“抹。”
游弋跪在地上,手颤抖起来。
玻璃杯锋利的断口几次划过皮肤。
梁宵严向前一步,明明面无表情,声音那么平静,可周身透出的那股似火又似海的威严与凌厉,却让他从心底里打了个寒战。
“来,我看着你抹,抹吧。”
“抹啊!”一声暴戾的咆哮。
杯子应声落地,游弋崩溃地瘫倒。
“对不起……我、我只是……我吓死了,我疼死了……你别走,你救救我……”
客厅惨白的灯光下,红木地板好似一滩血海,游弋跪在其间,眼泪化作红线,牵引着哥哥一步步走向他,伸出怜悯的手,把他按进怀中。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梁宵严抚着他的脖颈警告道:“你再敢拿死来威胁我,我就让你也尝尝这是什么滋味,你不敢真动手,但我一定会做。”
“小飞,带他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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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半,天光大亮。
游弋蜷缩在卧室床边的地毯上,丢了魂似的睁着空洞的双眼。
不知道过去多久,门被打开一条缝,楼道里的光像一把打开的扇子照进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双手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遮光帘缓缓关闭,身旁躺上来一个人。
屋里很暗,气味和声音被不断放大。
被子下的空间仿佛一个安全的巢,巢里蜷缩着一只大鸟和一只小鸟。
大鸟先侧过身,朝着小鸟的方向装睡,过了一会儿小鸟也侧过来,把大鸟抱进怀里。
“什么时候开始的?”
游弋把哥哥的脸按在胸前,下巴抵着他的发旋,学着哥哥的样子揉了揉哥哥的后颈。
良久,梁宵严说:“你七岁那年,李守望喝醉酒,拿刀砍我们。”
“我先被砍倒了,叫你快跑,你没有跑掉,快被李守望追上时,我看到了婶娘冲出来挡住他。”
但是那时婶娘已经离开家一年之久。
游弋没呼吸了。
他躺在钉子上,吸入的空气都带着刺。
他用拇指指甲的尖拼命扣食指指甲盖下边那点薄薄的皮,仿佛用一根牙签扎进那里然后不断地往里捅,往里刺,拔出来再按进去。
他张嘴想喊,痛不欲生。
随着眼泪无声地流出,灵魂也散成一堆碎片飘散。
他刚才一直在想,哥哥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幻觉的?
他失踪的那一个月吗?他离开家的这一年吗?
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原来这么早。
他七岁时哥哥才十六。
十六岁……还是个小孩子啊……
他十六岁时尝过最大的疼就是因为身量拔高而在夜间抽筋的生长痛。
可他哥哥……哥哥为什么要面对这些……
为什么要他做哥哥……
为什么要一个小孩子去保护另一个小孩子……
为什么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
哥哥发病时十六岁,现在三十二,又过了一个十六年,他居然一点都没发现。
世界上有哪个弟弟是当成他这样的。
“为什么会这样?”
冷汗顺着眉骨刺进眼睛,泪水砸到哥哥脸上,比硫酸还要烫。
梁宵严说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我害怕吧。”
他的力量太小,他要对抗的苦难太大,他恐惧到极点时就会幻想出一个大人来保护他和弟弟。
但幻觉到底是幻觉,那一刀最终还是落在了弟弟背上。
皮开肉绽,好疼好疼。
那不是李守望第一次对他动手,但却是第一次对游弋动手。
李守望经常打他,枣树藤都不知道抽断多少根,梁宵严从不觉得有什么。
疼痛是他的常态。
是他婴儿时期需要的抚触,是他幼儿时期渴望的拥抱,是他少儿时期争取的温饱。
他从出生起、从有记忆起就在疼。
不是身体疼就是心里疼。
他一直觉得疼痛只是一种过敏原。
有人对这种过敏原的耐受力高,有人耐受力低,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