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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做不到心软,那便狠到底吧。
已走到这一步,便是深渊也不能回头。
哪怕一丝一毫的迟疑,也足以满盘皆输。
我偏头看着窗外风雪,忽觉自己有些可笑。
无论是李昀,还是风驰,他们总是忘了。
——我早不是那个“徐小山”。
‘徐小山’最后的一点懦弱,已经死在火里了,被烧得连骨头都剩不下。
我冷冷道:“这世道,哪来的不忍心。该忍的,早被人逼着忍完了。”
说罢,我缓缓闭上眼,靠于车壁。
马蹄声渐远,雪落无声。
掌心的姜茶余温,也在一点点散去,仿佛连心头都随着冷了下来。
夜深如墨。
风声自窗缝渗入,似刀割般,卷起一阵低鸣。
我从梦中惊醒。
梦里,是漫天大雪。
雪白的地上,鲜血铺陈成河,红得刺眼。
他跌坐在雪中,血从手腕流了一地,却还撑着笑,唇角微颤,对我说:“小山……我,不怪你……”
一阵风掠过,是那透着一丝亮光的屋子。
林彦诺死死瞪着我,双目圆睁,眼底凝着怨毒与不甘。
唇角尚有血,声音却冷得像从地狱深处传来。
“徐小山,你不得好死。”
而下一瞬。
我忽然跪倒在地,热烈的阳光灼在背上,皮肉几乎被烤化。
可我只觉得冷,冷得发抖。
头顶一时是李昀的声音,冷淡得不带一丝温度:“真脏。我最厌的,就是你这双眼睛。”
一时又是林彦诺阴鸷地笑:“你是贱,贱到骨子里。”
重叠的声音,在脑中回荡,像针刺,像绳索。
我猛地睁开眼。
枕边一片湿冷,额角沁出冷汗,内襟早已湿透。
发丝黏在脸上、颈间,冰凉滑腻。
我抬手摸了摸脸,分不清那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
缓了好久,快到天微微亮,才又闭上眼。
冬日最冷的,并非风雪交加之时,而是雪霁放晴的次日。
晴光乍现,天地却寒彻入骨。
我自三皇子府缓步而出,寒意裹身,心中却仍在细细盘算。
圣上的龙体,愈发不支了。
数日前,三皇子与太子于殿前争锋对峙,当场激得圣上砸杯震怒。
虽太子被狠狠呵斥,责骂一通,颜面尽失。可三皇子,也同样未得半分圣心。
——“兄友弟恭。”
这四字,是圣上赐予三皇子的评语。
言下之意,乃是责他不顾手足之情,擅自抄人,闹得朝野沸腾,令皇家蒙羞。
所有人都看得明白,圣心偏向太子,已是不加掩饰。
这一次,三皇子虽占理,却依旧与太子一同受罚,跪于丹墀之下。
表面看来,是三皇子略胜一筹。
可于圣眸之中,太子才是真正的未来储君。三皇子擅自做主,令这位未来储君丢失体面,便是他之过。
三皇子这局,输了。
故而今日,我亲入三皇子府中,献上我最后一计。
就是账本。
卫泉确实有一本真账册,也确确实实藏于倭商之手。而倭商背后,所涉乃是外邦皇族的私产。
大王子设计将账本拿到手,这下证据确凿。
我据此仿造一册伪本,字字据实,却将方向反转。
其中所录,写明几月几日,卫泉与林氏亲族听命于太子,暗通倭商,密售军械,为太子谋私利。
此事若揭,便是谋逆大罪,足可撼动东宫根基。
现今,太子一定身处水深火热。
概因,能为太子号令禁军的李昀,身受重伤,被大王子幽禁。
又因我之事,国公府散尽百万两银钱,几乎变成空壳一具。
若不趁此刻一鼓作气,将东宫压下,再给太子喘息之机,便再难翻盘。
我将账册呈上,三皇子神色微变,最后目露精光。
他接过账册,指尖微颤,复又沉稳地合上,缓缓颔首。
我明白,这一刻起,我已真正站在了三皇子一派。
至于他是否真如表面那般温和亲善,我并不在意。
至少,比起太子那副要置我于死地的态度,他的假意,倒也显得温情得多。
整整几日,朝局沉寂无波,仿若一潭死水,连大王子那头,也无半分消息。
我所能做的,已尽数做完。
余下的,唯有静待风起云涌,等待最后的致命一击。
次日清晨,风驰披着满身寒霜入内。
我正立于案前,执笔写着家书,他进屋也未抬头。
“爷。”风驰上前一步,语带寒意,眉目间俱是凝重,“大王子那边来人,说……李将军被人接走了。”
我手中笔尖一顿,愣了下,问:“才被接走?”
“是。”风驰应得低缓,“大王子未曾阻拦,说是李昀的亲兵上门,强行将人扛走。”
“他……”我顿住,半晌,才问出那句,“伤势如何?”
风驰垂下眼,迟疑了许久,方低声道:“手筋断得彻底,已无可续。离开时,浑身是血……”
我听完,怔怔望着案上的素笺,指间的笔悬在半空,墨滴一点点坠落。
脑中不知想些什么,神思飘远。
风驰在旁静立片刻,见我久久没有言语,终是识趣退下。
房中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低下头。
这才发现,那封未写完的家书上,墨痕一滴滴晕开,渗入纸中,恍若心头淌出的血。
我倏然闭上眼,呼吸急促又克制。
那一刻,所有的愤怒与冷意都被无声的疼意裹挟,化为深雪下的一声闷响。
但我,仍一言未发。
第67章 无声坠落
卫泉最近的日子,怕是很不好过。
他多半是嗅到了什么风声,卫府大门紧闭,我着人故意递了几次帖子,皆无回音。
想来他此刻心中正风声鹤唳,盘算着该如何掩盖账本,以及如何设法除掉我。
我心中冷笑不止,与其干等着他有什么动作,不如主动出击。
这日,我亲自到卫府门前。
冬雪未融,门前的铜狮积着厚霜,冷气渗人。
风驰上前,抬手叩门,声声清脆,却久久无人应。
我眯了眯眼,微一抬手。
风驰立刻会意,朗声喊道:“可是府中出了大事?若真如此,那可要去报官了!”
话音一落,院中果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不多时,厚重的门被人从内推开。
大管事露出个门缝,满脸堆笑,身子弯得极低。
“回二少爷的话。”他嗫嚅着,小心翼翼地说,“大少爷吩咐,府中近日不便接客。方才传了话,说过两日自会去客栈寻您,让二少爷稍安勿躁。”
我静静地看着他,片刻未语。
那管事被我盯得额角沁汗,低着头不敢多言。
我本想推门入内,可思忖片刻,还是止住脚步。现在硬闯进去的意义除了能稍微震慑卫泉,并无实利。
与其做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