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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赴死。

那些属于过往的名字与脸庞,今日将永远葬入尘土。

一直快到午时,所有囚犯方才尽数押入行刑场。

问斩仿若变成了戏台,将最引人瞩目的那一人,留作压轴,吊足了观众的胃口。

无关紧要之人,就是热场的首选。

我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狐死兔悲的悲凉之意,一些人连死,都注定是无人在意的。

浓重腥臭的血味飘散开来,浓烈刺鼻,仿佛能凝结成雾气。

这味道不停地刺激着我的胃,使我胸口翻涌,我用力压住胃部,竭力忍住恶心想吐的冲动。

人群中,不断有人高声呐喊:“杀了他!杀了他!”

而这样拍手的高喊,使被问斩的人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如待宰羔羊般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音穿透广场,令人心悸。

可那凄厉哀鸣尚未落下,便被刽子手一刀柄敲在太阳穴上,发出沉重浑浊的一声闷响。

他如破麻袋一般被提起,摁在血迹斑斑的刑台上。

刹那间。

刀起。

头落。

鲜血如泉涌,一股脑地滋出来,映得刑台通红。

众人如沐胜景,爆发出雷动掌声,呼声震天,开始大喊着侯爷的名字。

于是,我望见那个总是威仪自持、风度不凡的荣庆侯,被亲兵五花大绑,拖至台上。

此刻他面色如灰,目光茫然,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喊冤。

人群越发嘈杂,如疯魔般叫好。

我终于承受不住。

整个胃像被人狠狠拧了一把,猛然俯下身呕吐,吐出的秽物溅在旁人脚边。

我狼狈地抬起头,发现这点异味,与行刑场上的血腥味比起来,实在是微乎其微。

昏沉着脑袋,我挤开喧闹兴奋的人群。

我实在无法再看下去了,也忍受不到二公子被砍头的那刻。

我高估了自己的恨意,那不够滔天刻骨。也低估了斩首的震撼,足够残酷无情。

直到此刻,直到鲜血喷涌、尸首遍地,我才真正明白。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回到客栈,我寻了间最简陋的歇脚房,连鞋都没脱,便一头倒在床榻上,昏沉睡去。

梦中。

我仿佛仍未离开那行刑场,耳边依旧是欢呼呐喊的人潮声。

我望向刑台,只见被斩首之人换成了二公子。

他披发仰首,眉眼森冷,血从颈中喷涌而出,却未死透。

那双阴鸷的眼睛,始终不曾闭合,透过重重人群,锁定住了我。

我听到自己发出短促的尖叫声,像被铁钩钩住喉咙,下一瞬就被卡在喉咙里,呜呜咽咽。

“别怕,小山。”

忽然,好像有人在叫我。

声音温柔似风,一遍遍地安抚我,在我耳边低声絮语:“别怕,别怕。”

是谁?

我心神恍惚,想要看清,梦境却如沉水一般缓慢流转。

浓烈的血腥味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缕熟悉的脂粉香。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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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谁?

有柔软的手掌轻轻抚上我的面颊,用帕子细细地替我拭去额角冷汗。

那样的温柔,似是隔世而来的旧梦。

可我额角的汗像流水,顺着鬓发一个劲地淌个不停,浸湿了枕席。

我被梦魇困住,层层叠叠的梦境裹挟着我,像是坠入无底深渊,挣不脱,逃不开。

我看到自己睁开了眼,手指死死攥着被褥,骨节发白,一动不能动。

而下一瞬,我又看到床榻边隐约坐着一个人影。

朦胧如烟,恍若雾中花、水中月,如何也看不清面貌。

我在梦中嘶声尖叫,心底如沸,可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泪水从眼角滚落,和汗水融合在一起,滑过脸颊,流进发鬓,黏腻一片。

最后,泪水终于将视线洗净。

是一个女子。

她穿着一袭浅紫衣衫,鬓边插着一支白玉簪,簪尾垂着一朵半开的杏花,轻轻晃动。

我屏住呼吸,目光一寸寸向上抬起,终于,我看清了她的脸。

竟然……是小娘。

我鼻尖一酸,心里小声地叫:“娘。”

声音带着委屈与啜泣,我这才发现自己竟能说话了,梦中第一次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原来,是个好梦。

我想,也许我也已经死了,才终于能在地底与她相见。

小娘的样子不再模糊,我看到她圆润安和的脸庞,并无我想象中因被卖而受苦的枯瘦蜡黄。

小娘的眼眶霎时红了,眉头轻蹙,眉眼间尽是爱护和疼惜。

我已记不清有多久未曾被如此注视过。

那种无条件的、掺着柔情与怜惜的目光,是我连梦里都不敢奢求的温暖。

她的怀抱是那么温暖,让我宛如回到孩童时,她将我抱在膝头,细语柔声,轻轻呼唤我的名字:“小山,我的儿。”

瞬间,我泪如雨下。

“娘?”

我埋在小娘的肩头,她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抚过我背脊,同样哽噎的声音。

“别怕,娘来接你了。”

【?作者有话说】

写到 “我的儿。” 有点想哭 ?_?

第11章 枯木逢春

再睁开眼时,窗外天色已暗。

昏黄的暮光透过窗棂投在地上,正是酉时。

我动了动身体,浑身酸痛,仿佛被人装进麻袋狠狠打了一通,骨头缝里都透着钝痛。

头昏脑涨,口中泛起一股苦涩味道。

我惊了一瞬,再仔细看,才发现房间已不是我回来的歇脚房。

窗前几案之上,小巧的香炉燃着香烟,烟气绕梁不绝。味道有点熟悉,像是惠安香,名贵温雅,往昔唯大夫人与二公子的寝处能闻得此香。

低头,是一床浅青云纹缎面锦被,盖在身上松软温暖,有淡淡的香气。

入目所见,器物皆华贵典雅。

窗帘绣着折枝牡丹,墙上挂着几轴墨宝,连角落放茶的几案也是楠木所制。

我心下一沉,头疼更甚,隐隐有些发热。

莫非是又被卖了?

可若是卖了我,谁家买奴竟舍得用这等上房待我?这等陈设,便是旧时荣庆侯府中,也只有最尊贵之人可居。

忽然,我心中一紧,浮起一个念头。

难不成……是被人卖入了风月之所?

正忐忑不安之际,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进来的是个陌生女子,穿一身藕色对襟小褂,肤色微黑,眼睛又大又亮,耳上挂着一只细圈银环。

看打扮,不似京中女子。

我刚要开口,她却先惊喜地唤了一声:“呀,少爷醒了。”

她语调欢快,眉眼间透着轻快的生气,随即转头对门外道:“快去通知姨娘,少爷醒了!”

姨娘是谁,少爷又是谁。

我心头大乱,从床上坐起,警惕地盯着她。

脑中忽然闪过梦中的画面,有人拭我额角汗水,低语安慰。

那人,会不会是她?

她走上前来,步履轻快,语声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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