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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麻的勇气,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摆脱这种执念。”
她的表情比以往每一次他注视她时都要淡,情绪却不是,浓稠得快要将他淹没。
“何虹女士,也就是于皎皎的亲生母亲,她的情况恶化得很快,这两天已经开始吐血、吐黑水,止痛药吞不下去,抽血抽不出来,意识也模糊,完全认不出人,就算于皎皎站到她面前告诉她自己是谁,何虹女士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林枕溪顿了顿,“临终关怀,看着是在替患者实现最后心愿,实际上有些时候,更能被抚慰到的是患者家属。就像这次,到这份上,我已经没办法再替何女士做些什么,只能尽量不让于皎皎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裴寂盯住她看,忽然笑了,“林医生,当你的患者真是一件幸运的事。”
“但我希望你们都不要当我的患者。”
他微顿,改口:“能认识你,是一件幸运的事。”
林枕溪迎上他的目光,欲言又止。
自从于皎皎被养父母发现曾在半夜联系过康瑞那边的人后,就被没收了手机。
林枕溪平时和她联系都是通过她同学传话,从她那儿,林枕溪了解到这段时间她养父母看她看得很严,甚至把自己的床搬进她卧室。
两张床之间只隔着一条围帘,不过好在卧室门没有从外面反锁上,只要于皎皎足够小心,她有几率成功溜出家。
林枕溪最后一次联系上于皎皎,是在前天中午,两人约好今晚三点在山径入口处碰面。
然而林枕溪和裴寂在原地吹了差不多半小时的冷风,也不见人影。
想来是中间出了什么变故,继续干等下去,不是办法,林枕溪提议要去于皎皎家看看,裴寂没有反对。
于家村在怀溪属于最落后的那档,处处可见的稻田、电线连接成密密麻麻的五线谱,相比较自建房并不多。
这个点没人醒着,屋舍全都一片昏暗,路边的灯蒙着厚重的尘埃,光忽明忽暗,勉强照亮脚下的路。
于皎皎家也没亮灯,位于最西面的卧室更是暗到吓人。
围墙不算高,墙上也没嵌碎玻璃,降低翻越的难度,综合考量后,林枕溪将求助的目光递给裴寂,“你能不能在下面托我一把。”
“可以是可以,不过——”
她要真翻了这墙,私闯民宅的罪名就没法摆脱。
裴寂拽住她,“你要是进警察局,把事情闹大,康瑞还会留你吗?”
林枕溪摇头,她也说不准。
但现下没其他办法,这一趟也不能白来。
裴寂又说:“再说,你现在还不能确定于皎皎有没有在家,她要是不在,你这么做得不偿失。”
林枕溪同意他的说法。
“你最好先想个办法确认这件事,至于践行方案的人,交给我。”
“对你就不会有影响吗?”
“你说的是被开除?”他笑得有恃无恐,“我顶头上司是我爸,谁能开除得了我?”
林枕溪说不过他,他的态度也让这事毫无转圜余地,她只能答应,大脑飞速运转,隔了会问:“你怕鸡吗?”
裴寂秒懂,“你是想让我去折腾鸡,把这家人的注意力吸引走,好给于皎皎逃跑的空档?”
裴寂小时候被鸡啄过,对一切尖嘴猴腮的东西都有阴影,可在看见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后,那些让他厌烦的物种,好像也没那么可恶了。
“林医生,你有时候怎么这么呆呢?”
“……”
“别生气,呆在我这里是褒义词,夸你很可爱的意思。”
他的笑声很闷,是从胸腔里透出来,存在感却格外强烈,笑得林枕溪面红耳热。
“你别笑了。”
她是专程来的,有正事要做,不适合继续闲谈下去,更何况,再聊下去气氛会变得越来越危险,最终等待她的,恐怕又会是暗无天日的万丈深渊。
裴寂答应得爽快,“行,我不笑。”
他真就这么收住笑容了。
“这墙我来翻,鸡窝我也替你捅了,”他从兜里掏出车钥匙,“要是于皎皎就在里面,等她趁乱溜出来,你带她原路跑回我们停车的地方,把车开得远远的。”
林枕溪听得心脏砰砰直跳,仿佛手里握着的不是车钥匙,而是他的命脉。
“那你呢?”
“我会尽量甩开他们,要是甩不掉,就尽可能多拖延时间,总之你不用管我……”
裴寂多交代了句:“你现在还没法一个人上高速,就先把车开到客运站,再转大巴回荆海。”
说完,他扭过头,用一种旁人看到会很心安的眼神看着她。
林枕溪一阵恍惚,记忆轻飘飘地回到十二年前。
那会他在帮助她时,他的眼神也是如此有力吗?
她发现自己找不到答案,毕竟十二年前的林听很少有勇气直视他双眸,而他也很少给她机会让她看到他的正脸。
林枕溪甩开脑子里繁杂的想法,将钥匙藏进口袋,郑重其事地说:“我知道了,你要小心,别受伤。”
裴寂无意识抬起手,揉了揉她脑袋,“行。”
林枕溪愣了一瞬,回神后就看见他倒退几步,一个助跑,腾空,翻越至墙的另一边。
在鸡飞狗跳的混乱中,林枕溪透过铁门,看到西面卧室陆续走出一对中年夫妇,两个人齐齐往后院走去,男人拿着锄头怒喝:“大半夜的,上我这儿偷鸡呢?”
她心脏又开始狂跳,紧随而来的那声“来人啊,快来抓贼”落下后,她看见于皎皎轻手轻脚地推开卧室门,飞奔到楼下,打开了她身前这扇铁门。
见到她后,于皎皎明显一顿,“林医生?”
林枕溪没空跟她打招呼,点了下头,直接牵住她跑进夜色里。
怀溪比荆海要冷得多,冷空气灌进喉咙,刀割一般,两个人都生生忍住了,出于安全考虑,脚步在翻山时慢下些,而她们的手直到上车前才松开。
林枕溪没着急启程,扭头征询于皎皎的同意:“还有一个人没来,我们再等会好吗?”
她是答应了裴寂不去管他,但这么多年,她早就学会了阳奉阴违那套,再者这事是因她而起,她不可能丢下他,实在不行,先把于皎皎送到客运站,再回来接他。
于皎皎点头说好,片刻问:“是那个要偷鸡的人吗?”
紧张的气氛被这句话冲淡不少,林枕溪抿唇笑,“是他。”
于皎皎也笑,但很快止住了,“她怎么样了?”
林枕溪知道她在问谁,沉吟片刻,选择实话实说:“不太好,可能就是这两天了。”
于皎皎迟钝地哦了声。
空气安静下来,等了十来分钟,林枕溪变得有些焦躁不安,偏偏这时接到值班护士打来的电话,告诉她何虹快要撑不住了。
正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