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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画师兴冲冲地跳起来,匆匆在林三酒身边坐下了;他进来的时候明明两手空空,等坐下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手里却已经多了一张纸和一支笔,显然已经做好了林三酒命令一下就开始作画的准备。
他显然不太习惯作为护士的自己,此刻在以为他又能重操老本行画画的时候,画师看起来十分满足,活像一条终于找着家了的狗。
想不到习惯的力量,在人形物品身上也这么大……
林三酒自然没有力气去纠正他,只是张开了握着【病魔】的手,对他低声说:“你……”
画师不明所以地看了看【病魔】,又看了看林三酒,充满期待地等着她把话说完。
“吃……”
画师脸上的满足之色,顿时褪去了几分。
“啊?”他问道。
“嚼……它……”跟画师说话,要比跟导师说话费劲多了。
画师想了想,指着自己张开的嘴,说:“啊?”
“瓷……片。”林三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两个字挤出身体的。
“啊!”画师明白了,立即放下了纸笔,在自己嘴边比划了让人看不明白的手势:“啊啊,啊?”
不要再啊了,林三酒绝望地想,天知道清久留还能再活几个啊。
上次吃了一块瓷片,就立刻能说话的经历,似乎给画师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哪怕【病魔】跟瓷片长得一点关系也没有,入门级人形物品画师也依然既谨慎、又期待地将它拾了起来。
在室内所有还能睁眼的人的目光下,在长长一声“啊”中,画师将【病魔】放进了嘴里。
第2128章 清久留对付教条主义的办法
这大概是末日世界有史以来,从没有人做过的试验。
第一,人形物品已经是很珍贵的东西了,拥有人形物品的人,一般不会舍得拿它们乱来;第二,把能力抽取出来之后形成物品,比人形物品更罕见,绝大多数十二界人终其一生也未必听说过这种手段;第三,除了林三酒眼下的特殊情况之外,谁也没有任何理由,会让其中一个把另外一个放进嘴里嚼。
换句话说,林三酒在临近油尽灯枯之际勉强想出来的这一个办法,和在深山中迷路时扔鞋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她根本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但她还有什么选择?
她使劲睁着眼睛,看着画师将那一颗小琥珀送进了嘴里,随即上下牙一合——只听他唇齿间“咯噔”一响,画师的脸都痛得歪了,嘴巴立刻又张开了,叫了一声:“啊!”
林三酒的心脏沉了下去。
导师的作用决定了他可以“收费”,所以他碾碎破坏特殊物品时轻轻松松;可是画师本身作为一个普通的攻击型物品,却似乎无法把另一个特殊物品咬碎……所以这一次努力,最终也是无用功吗?
画师低下头,将琥珀重新吐进了手掌心里。
外表仍旧完好晶莹的【病魔】,似乎就是对林三酒的回答了。它没有被激活,没有被破坏,【病魔】仍旧是【病魔】,画师还是画师,濒死之人依然濒死,隔离室里什么也没发生。
没有办法了,林三酒心想,这下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她的眼皮渐渐滑下来,将视野压成了一条闪闪烁烁、不断开合,却始终抵不住合拢之势的缝隙。
能撑这么久,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啊?”
她的模糊视野里,画师端详了几眼手中【病魔】,好像不大甘心的样子,嘴里叨咕着说:“啊,啊?”
林三酒最后朝他瞥去的一眼,正好捕捉到了画师的第二次尝试。
不等人吩咐,他一边“啊”着,一边把琥珀又放进了嘴里;不过这一次他学乖了,连嚼也没嚼,脖子一伸,“咕咚”一声就囫囵吞了下去。
随着【病魔】落肚,隔离室里陷入了一瞬间的死寂。
……吞了?
林三酒恍恍惚惚地想,却意识不到这件事的意义。
在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做出反应的时候,画师嘴巴忽然再度一张——大团大团乌沉沉的、颗粒粗粝的烟雾,蓦然从他口中扑了出来;只是这一次它不再像是要席卷整个地域了,反而像是一股小型的、云雾组成的龙卷风一样,眨眼之间就打上了林三酒,像千军万马一样从她身上踩踏着卷了过去。
在响亮的一声呛咳里,林三酒只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线没有装对地方的牵线人偶:线被装进了她的五脏六腑里,又被人一把全攥住了、狠狠地往外拽;她仿佛被那力量从身体内部蜷缩抽紧了起来,一瞬间连空气和血液都好像被抽干了。
为了减轻身体上的痛苦,她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就地一滚,跳起了身,想要闪避那股正在房间里四下冲撞的烟云龙卷风——正是在这一个时候,她再次听见了意老师如释重负的欢呼:“好了!你终于好了,我也回来了!”
好了?
林三酒低下头,这才意识到,她看见的是自己的双腿和双脚,正稳稳地立在地上。
仅仅是这么简单、这么基本的一个行为,在刚才病重濒死之际,却像是高山绝壁一样令人可望而不可及。
可是她如今确实又站起来了,就像……从来没有生过病一样。
那么其他人
她急急抬起头的时候,从烟云遮蔽的房间里,也正好接二连三地响起了呛咳声。
尽管房间里能见度很差,林三酒却依然看清了同伴们的轮廓侧影:余渊正一边咳嗽,一边迅速往房间一角闪了过去,身手敏捷不输以往;皮娜刚刚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口气,又赶紧一把捂住了嘴巴,大概是不敢吸进烟雾;清久留的影子撑着墙壁,慢慢地爬起了身,似乎一时还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方。
大、大家都没事了?
林三酒一时几乎怀疑这是她在濒死时产生的幻觉美梦,赶忙在自己身上摸了几下,试图找到什么不对劲的疼痛——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没事了,真的没事了,谁也没有死,谁也不会死。
林三酒一时间又想哭又想笑;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伸手揽住了离她最近的皮娜,一把将她紧紧抱住了——还把皮娜给吓了一跳。
这一次的烟云,也同样没有流连太久,很快就渐渐稀疏浅淡了;当烟云散去后,露出了一个原样坐在地上的画师,看着比谁都迷惑茫然。
“……啊?”画师试探着把嘴巴张开了一点,好像想看看还有没有烟雾会散出来。在发现自己不能再口吐云雾以后,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冲林三酒发出了一声质问:“啊?”
林三酒也希望自己有答案。
“怎么回事?”余渊四下打量了一圈,兀自不敢相信一样:“刚才角落里的女人……只是我产生的幻觉?可是,太真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