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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本身也很好?奇,那样坚毅的大将军,真的狼狈起来到底会是什么样?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野火燎原般骚动,再也无法扑灭。
今夜,夜幕低垂,皇城深处,殿内灯火通明。
这里是姬政平日?读书休憩之所,今夜却?布置成了一处私宴场地。
白天,百官已在正殿为天子贺过寿辰,喧嚣过后,此刻终于是清净了。
姬政以商议北疆军务为名,独独请来了正巧在信期的陆猖。
每逢信期,大将军陆猖都?会请那么一两天的事假,并不上朝,只是待在府里。
而今天偏偏是姬政的生辰宴,陆猖的信期本来就来得不稳定,这么多年来,这次就恰巧碰上了。
天子生辰,陆猖这个亚父若是不出?席,这面?上也太说不过去了,所以,陆猖今日?偏偏就来了。
这是天赐良机。
给了姬政可乘之机。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宫人?们已被?屏退,紫檀木的食案上,珍馐美馔陈列有序,酒香氤氲。
姬政准备的极为充分。
他?亲手斟满了酒杯。
两只一模一样的白玉夜光杯,在烛火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不同的是,他?自己的杯沿洁净如玉,而对面?的那一只,杯沿内侧早已涂上了一层无色无味的药粉。
此药药性极烈,据那献药的西域胡商所言,只需一点点,便能迷倒一头健壮的耕牛,又带了一点催情的功效,只要等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再烈、再倔的牛也能得手。
“啧。”
姬政单手撑着?下巴,等的有点无聊了。
他?身穿明黄色的常服龙袍,虽不如朝服庄重,却?更衬得他?面?如冠玉,身姿挺拔。
十九岁的青年天子,恰似一柄初露锋芒的宝剑,既有继承自父亲的勃勃野心,又有在宫廷中浸淫多年养出?的桀骜心机。
他?端坐于主?位,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目光时而扫向殿门外沉沉的夜色,时而落在对面?那只动了手脚的酒杯上。
殿内熏香袅袅,是陆猖平日惯用的松香。
姬政特意吩咐点上的。
很多小细节往往决定着成败,姬政要让陆猖在此处感到放松,卸下心防。
更漏声?慢,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于,殿外传来了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
姬政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了一下坐姿,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而自然,甚至刻意牵起一丝温和的笑意,迎向那即将踏入殿门的身影。
他?的猎物,他?的“亚父”,终于来了。
宫灯将陆猖的身影长长地投映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
大将军肩宽腿长,因为圣恩而被?允许腰间佩剑。
穿着?一身近乎标志性的玄色正式朝服,墨发以一根简单的铁簪束起,全无半分地坤应有的柔媚,只有属于武将的利落与?属于权臣的威严。
他?面?容轮廓深邃,肤色因常年戎马生涯而呈蜜色,一双凤眼微挑,眸光沉静如古井寒潭。
此刻因信期的影响,陆猖眼尾似乎染上了一抹极淡的绯红,却?并未减其锐气,反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矛盾的艳色。
陆猖步入殿内,步履未见虚浮,但姬政敏锐地察觉到,他?周身那股原本凛冽逼人?的气息,似乎比平日?收敛了几分,甚至隐隐透出?疲惫。
还好?,信期的影响,终究是存在的。
“臣,陆猖,参见陛下。”
陆猖走到宴席前,依礼躬身,声?音是一贯的平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波澜。
“亚父快快请起。”
姬政起身,亲自上前虚扶了一下,笑容恰到好?处地热情,
“今日?是朕的私宴,亚父不必多礼。白日?里喧嚣,未能与?亚父静坐详谈,故特设此小宴,亚父辛苦。”
陆猖直起身,目光平静地掠过姬政的脸,随后落在满桌酒菜上,最后,极快地扫了一眼那两只白玉酒杯。
“陛下厚爱,臣愧不敢当。”
他?淡淡道,
“不知陛下深夜召见,所议北疆军情为何?”
“诶,亚父何必心急。”
姬政引他?入座,自己亦回到主?位,执起自己那杯酒,
“国事虽重,亦需张弛有度。今日?是朕生辰,亚父便当是陪朕小酌几杯,稍后再议不迟。”
他?举起酒杯,向陆猖示意,目光诚恳,带着?晚辈对尊长应有的敬意,天子礼贤下士也不过如此了,实在是表演得天衣无缝:
“来,亚父,朕先敬一杯。这些年来,辅佐朝政,亚父实在是辛苦了。”
烛火跳跃,映照着?两只相同的酒杯,殿内,酒香弥漫,暗流涌动。
陆猖的视线在那杯酒上停留了一瞬,姬政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看出?什么端倪。
然而,陆猖只是沉默了片刻,便伸出?了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稳稳地端起了那只白玉杯。
“陛下言重了,”
陆猖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信期应有的波动,
“那些不过是微臣分内之事。”
说着?就把酒杯缓缓举起,向着?唇边靠近。
姬政紧紧盯着?他?的动作,他?面?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马脚,但是实际上,姬政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乱跳的声?音,期待着?那药性能尽快发作,期待着?看到这位永远屹立不倒的“亚父”,狼狈不堪的模样。
陆猖举杯,指尖狠压在白玉杯壁上,微微发白,露了一点内心的波动。
“咕噜。”
他?喉结动了两下,仰头饮尽。
姬政不自觉地磨了磨虎牙。
那蜜色的、滚动的喉结让他?想?起草原上猎食时看到的雄狮,让姬政忍不住想?要咬上去,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犬齿,那里正隐隐发痒,所以姬政也喝了一杯酒,稍微润了润嗓子。
“亚父爽快。”
姬政又抿了一口?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
“说起来,如今已入秋,北疆的粮草与?军饷,确实该提上日?程了。边关苦寒,将士们若是缺衣少食,怕是难熬冬天。”
“陛下思虑周全。”
陆猖低声?应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他?缓缓放下酒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
军中多以烈酒热身,陆猖何尝不知酒中有异?
那细微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的瞬间,他?就明白了。
下了药的酒,味道就是不一样的,口?感也是不一样的。
烛光在陆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映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凉。
狡兔死,走狗烹。
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