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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压在案上,手腕上绕了数圈红线,红线另一头捆了个目光呆滞的修士。

“小灵,还是这个法子好用,就该把姓楼的药倒了,免得他碍手碍脚,瞧我这一个,让他往东,绝不敢往西。”

百里舒灵道:“漱哥,你别老欺负木头。”

百里漱又不痛快了,嘴角一提:“哈,我欺负他?楼飞光,我欺负你了?”

楼飞光忘了答话,只是仰头,说话的功夫,那一道人影又被砰砰砰地摔打了几十个来回,就是绣球也该散架了,何况肉体凡胎?

百里舒灵于心不忍:“他……他是犯了天条么?算啦,人都活不成了,你看什么?”

楼飞光道:“昆仑奴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

“楼飞光,小灵不懂也就算了,你却是个蠹虫堵心的烂木头,”百里漱讥讽道,“他是当真看上了人家的娘子,在献媚呢。喏,孔雀开屏。”

“献媚!”楼飞光和百里舒灵异口同声道。

有些话一经点破,眼前所见截然不同。

铮铮铮!

昆仑奴坐倒在舞筵正中,抱一把铁琵琶半遮面,面上的羞赧之色更是让二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数不清的胳膊光赤赤地四面开屏,金粉晕染下,肌肉起伏,群起呼应,在习剑者看来,是……是有几分姿色。

楼飞光攥起拳,用力揉了揉眼眶。

就是有点儿腥膻……

他在咋舌之余,心中更涌起一股不合时宜的好奇,不停往单烽身后看。

可单烽依旧漫天乱飞,他只能听着撞击声来辨位,更不消说那原本就淡如烟影的佳偶了。

百里溯道:“别看了,这会儿骨头都该碎尽了,不听人劝,真是找死。”

“不对,”楼飞光道,“他不会死,他都没受伤。”

“哈?你当他属夔牛的?光这一撞,脏腑便碎尽了,我学玄门脉诀图的时候,你还在劈柴呢,喏,百臂鬼玩腻了,即便那家伙还有一口气在,等这两巴掌一合——”

半空中果然腾起了一对硕大的巴掌,掐着单烽再度跌落的瞬间,闪电般一击掌,砰!

百里漱哼了一声。

楼飞光却非要道:“错了!昆仑奴没拍到人,恼羞成怒了。”

“人都碎了,死无对证。”

“别吵了,”百里舒灵道,“按老规矩嘛。”

她扯下楼飞光颈上的小还神镜,纤细手指轻轻一弹,古铜钱旋飞而起。

百里漱含怒道:“反面,死!快押,输了的当骡子,喂,烂木头你还发呆?”

楼飞光道:“不押,他都蹦出来了。”

铜钱尚未坠地。

两扇紧闭的巴掌往外一拱,单烽已一拳轰开了生门,干脆利落地落在地上。

他被摔打了百来下,依旧是全须全尾的一道身形,胳膊是胳膊,腿是腿。

百里漱瞠目道:“见鬼!”

楼飞光却知道自己果然没看岔。他习剑,对拆招破招的时机再熟悉不过,昆仑奴摔人的动作看似酣畅淋漓,却总错开了一口气,让人越看越难受。

是单烽的速度太快了。快到足以抓住每一线空档,错身而出。

这倒也就罢了,他还逗人似的,只掐着时机,蹭着昆仑奴的掌风满楼乱飞,不知省了多少力气。

难怪昆仑奴连偷酒都顾不上了,只一心要扇他。

单烽直起身,对着昆仑奴竖起一枚食指,摇了一摇。他虽挑衅昆仑奴,话却是冲着谢泓衣去的,一圈圈绞紧了红线,把对方越拖越近。

“蚂蚱,大难临头,你是真能飞啊。”

昆仑奴大喜,背后伸出一只巨手,向谢泓衣扑去。

同样是捉人,与先前揍他的那一顿老拳截然不同,指头几回将要触到谢泓衣面前又收回,如此扭扭捏捏,架不住谢泓衣毫不领情,闪身避过,面上笼了一层凛冽的霜意。

单烽道:“你怎么跑得比我这肉盾还快?”

“恶心。”

巨手一哆嗦,竟还从指缝里嘤地哭了一声。

单烽奚落道:“罪我都遭完了,他又碰不到你,摸一下也不会掉块肉。”

话音刚落,巨手再次闪电般扑向谢泓衣,后者虽再度避过,但翩飞的衣袂却不免略过了昆仑奴的指腹——

若有若无的一碰。

单烽身上立时迸出了一枚杯盏粗细的血洞。

“操,应天喜闻贼菩萨!”单烽的面色说沉就沉,“他摸你,掉的还是我的肉?你又瞒了我什么?谢泓衣,跑!”

他脱口叫出了名字,宾客一阵哗然,几个少年更是齐齐怔立在了当场。

“谢城主?”

单烽身后的那道影子,虽然灰黑模糊,可一回过神来,就越看越是熟悉。

百里舒灵道:“糟了,娘子知道么?谢城主在外面做了别人的影子?”

“啊?”楼飞光一怔,“她自己也是影子,那不是更好么?”

百里舒灵道:“木头,你简直是榆木脑袋!”

二人对视一眼,楼飞光的手臂忽地一痛。百里漱的面色比妹妹更苍白,却拿他泄愤,五指几乎掐进了他皮肉中。

“走!”

楼飞光道:“礼还没行完,上哪儿去?”

百里漱道:“榆木脑袋。城主都和旁人结成佳偶了,还行什么礼?你想被发疯的娘子撕成碎片么?”

楼飞光却不动,他支起的风障笼罩着三人,同样有种硬梆梆的倔犟。昆仑奴为了抓住单烽,百臂横扫,不时有砖石砸在风障上,他身形一震,额角渗出豆大的汗来。

“木头!”百里舒灵道,用灵气撑着他,“你的风灵根本来也修得不到家,别撑了。”

“楼中的礼还没行完,否则百臂鬼早就大开杀戒了,不会这么客气,”楼飞光道,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目光还直直望着谢泓衣的方向,“我的风灵根是不怎么样,可楼里不是有谢城主么?”

这一句话出口,就连他那样坚忍到发钝的心性,也不无酸涩之意。

他已是个剑修。习惯了成千上万次地挥剑,也磨出了一腔刚而直的无惧无畏,但丹田里盘踞的,却始终是那一支轻飘飘的风灵根。

天下修者,谁不以自己的灵根为傲?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肯陪着兄妹俩留在影游城里,也不光是为了那一份工钱。

每次看到百里兄妹背倚玄天药盟,能和众多师长讨教,他心中都说不出的羡慕。

而他们风灵根的正宗,素衣天观,却早已被雪练攻破屠灭了。灵脉冰封,最上乘的功法随之亡佚,剩下的修者大多不成气候,二十年未曾出强者。

天下风灵根,大多沦为了雪练的走狗。因此他才在入仙盟前饱受冷眼。

风为雪仆……

雪害以来,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早已成了风修耳中最刻薄的毒咒。

而影游城的谢城主,是他至今所见的,唯一有宗主气候的风灵根强者。

哪怕已转作了剑修,他也忍不住几回在长街上驻足,只为看谢泓衣引弓的一瞬间,万千风发,呼啸离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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