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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雨三牲。
“初时不过十余之数,经众僧虔心供奉,既而成丘,积蓄满庭……庙中腥膻狼藉,却如香积世界。”
影子读到此处,半空中竟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弥勒殿的屋瓦上,淌下一股股掺杂着肚肠的血水,牛羊腐尸砰砰坠地。
这恐怕是乱世中最骇人的景象了。
腐尸一落地,就变得肥壮饱满,仅一条小羊羔的后腿,就需两手合握,渐渐堆成小山,食物的油脂芳香扑鼻而来,反倒挤得和尚们枯瘦如鬼。
那些盘坐的僧尸齐齐伸手去掬捧,脸上冰霜消融,露出空前的喜色。
“阿弥陀佛。”
“有救了!城里的赈灾粮都断了,路边都是饿殍,草根树皮都已吃尽,万幸!”
“百日后泽布天下……只要我等严守戒律,不贪不枉,城中百姓便可度此奇荒!”
单烽扫视他们的脸孔,心中却涌起浓烈的不祥预感。这样的期冀……放在雪练眼里,足可玩弄了。
向来最能令人绝望的,无非是在逃出生天的一瞬间,坠入谷底。
果然,影子道:“……奈何,众僧饥馋甚矣,终成祸患。”
霎时间,僧尸面上的神情都凝固了,化作了极度的惊恐与痛悔,嘴巴空洞地大张,露出针眼般的喉咙,却只能喷吐出一股股扭曲的寒气。
单烽道:“这是要令他们守着肉山饿死,诚心哄诱而已……影子?”
影子并指向僧尸肚子上一触,道:“我明白了,拖住它。”
话音刚落,他身影已淡去,积雪弥勒那双横亘在半空的笑眼猛然展平了,眼下赘肉翻涌。
“藏头露尾……何不现形!”
整座香积寺皆在它五指笼盖之下,一掌轰出时,天昏地暗,不知多少屋舍连排倒塌。
轰!
单烽正四下寻影子身影,便听得废墟底下传来一串剧烈的咳嗽声,竟似从肺里喷出了血沫。
影子怎么会受伤?
难道进了无光之处?
单烽喝问道:“影子,你在哪儿?”
半晌,影子才轻声道:“我在僧房里,别管我。”
“别把自己玩死了,出得来么?”
也不知影子在僧房里做了什么,弥勒怨愤更甚于前。一击之后,那五指翻转成戟,插入废墟中,悍然下压边!
就在掌影吞没废墟之时,单烽心中一阵狂跳。影子要是在黑暗中化作血肉之躯,那样单薄身量,岂能抵得过弥勒全力一击!
“你怎么不说话,真被困住了?”
又没了回音。
唯独弥勒双目猛然一弯,那点似笑非笑绝不慈悲,反而闪烁着许多阴云般的恶意。
——找到了。
几乎在同一瞬间,它腕上便绽出了一道红线,以此为界,刀锋旋过处,整段手腕哐当一声跌落,暴露出一截红玉般的断面。
引开弥勒双手,还远远不够。
一时间冰尸迸裂声四起,单烽岂会坐视它复原?当下把石碑一抛,一跃而起,长刀雷霆般贯它入腹中,借全身之力往下坠压!
弥勒肚腹浑不受力,只在这一刀下软绵绵地翻开两扇,只见脂山油海间,更有数不清的三牲头首暴凸翻滚,惨叫哀鸣,景象之惨烈,简直如地底鼎镬一般。
但它们这点儿垂死挣扎,远远抵不过弥勒炼化的速度,只能肉眼可见地融化下去,煎出的脂肪溢满了弥勒肚上的刀伤,不断翻出红黄交错的新肉来。
见了鬼了,这一刀反倒催成了它的炼化。不论是进攻冰尸还是本体,修筑祭坛的速度皆如木轮疾驰一般,一经引发,绝无回旋余地。
偏偏单烽自己也被架在了火上,为免引火自焚,只能被卷入一轮又一轮的疯狂对攻中。
弥勒还击的速度越来越快,在包容吐纳刀势的同时,力道也浑厚到了恐怖的地步。数十轮交手过后,单烽再度横刀对斩,对方已呈盖压之势,两掌轰然齐出,山峦般的风势将他夹峙其中。
单烽身形疾退,弥勒光赤赤的大脚一伸,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竟将那石碑牢牢踩在了脚底下。
冲着石碑来的?
看来,僧尸的异动,让操控者坐不住了。
可在这一轮对攻中,在场的冰尸已寥寥无几,弥勒眉间的白毫几乎凹陷到脑袋中央,祭坛即将大成,任谁也无法摧毁坛心了。
又被摆了一道。
那隐于背后的东西极擅掐算,连冰尸耗材都算得分毫不差,将他也玩弄于股掌之中。单烽生平都没打过这么憋屈的架,烽夜刀势如屏,却不敢伤其体肤,一时戾气横生。
不行,得跑,把这几只冰尸捆起来带走,看它拿什么来炼化——
“影子!”单烽喝道,“你能动了么?它左肘下有空隙!”
回应他的,却是一声微弱的弦响,不远处一具冰尸拦腰而折,单烽脱口道:“别杀它!”
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弥勒掌风已至,单烽迎面受此一击,霎时间横飞出数丈,反手以长刀拄地,险险截住退势。
轻响声依旧不绝于耳。
又是数具冰尸扑地,受限于力道,尚能摇摇晃晃地起身。
“你到底是帮哪头的——”
“你看不出来么?”
有个声音在他背后轻轻道。
这时候听到模棱两可的回答,可不是好迹象。
单烽斩退了弥勒一道掌风,霍然回首,只见一道侧影凝在石碑上,比之前又单薄不少,隐隐透光,显然受创不轻。
“影子,”单烽慢慢道,“你会是雪练么?”
影子侧首向他掠了一眼,口中衔了一条束发用的丝绦,另一头挟在两指间,此刻亦飘飞不定,这玩意儿也能伤人?
下一个瞬间,这一段摇曳的丝绦便挟磅礴巨力,将他整张脸抽得一偏!
单烽转回头,活动了一下脖颈。在微弱的错位声中,牙关亦隆起了一块。在褪去笑意的一瞬间,他的神情便如雷云密布一般,足可令人畏怖——偏偏丝绦柔滑的触感拂过他颊上,抚了一抚,说不出是冰凉镇痛,还是更添心火。
“我还是想割了你的舌头。”影子支颐道。
他食指一勾,发带缠住单烽衣襟,扯得后者疾冲了数步,退至断墙之后。
轰!
弥勒一掌落定,瓦砾飞溅,与他错身而过。单烽以刀身一隔,又忍不住用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只觉热烫无比。
“嘶……罢了,你若是骗我,再十倍讨还也不迟,”单烽道,忽而反应过来,“我可没骂你的意思,千错万错终归是雪练的错,名声臭不可闻……”
又一道阴影照面砸来,长刀斜斩,那东西破而为二,血糊糊地翻落在地上。
那竟是一只残破的猪耳。
“猪耳朵?”单烽以刀尖一挑,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神色,“你跑进僧房里,是偷猪耳朵去了?还不如跟我偷冰尸呢。”
影子轻轻道:“猪脑子。这一块猪耳,是我从方丈怀里得来的。”
他食指一勾,单烽襟口再度传来一股巨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