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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看出他在示好,摆手道:“在下没长性,狗死了就埋,人用完就扔。”

沐川眸色渐暗:“方才说‘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都是你的’不作数吗?”

“将军要查之事涉水太深,在下没有义务为唐沐军复仇,也没有义务铲除奸佞。”傅初雪指着门口,意在逐客:“认人不清,就不要总是妄想能反了天,如今你我政见不合,道不同不相为谋。”

*

先帝明德荒废朝政,以至官吏迂腐,民心离散。

然不思进取,终日祭天游神,认为把持朝政的有效手段,就是将官员子女扣在宫中。

明德十二年,沐临赐封镇国大将军,明德帝令沐川入宫为质子。

沐川十岁那年,于荷花池散步,偶遇一年龄相仿的美人。

美人肤若凝脂,体型纤细,像个瓷娃娃。

沐川不由自主地向瓷娃娃走近,却听瓷娃娃说:“此地财狼虎豹多的是,再过几日我便会离开,你啊,就等着受死吧。”

没想到神仙般漂亮的人,说话竟如此刻薄,沐川呆愣愣地杵在原地。

瓷娃娃见他不说话,嗤笑道:“长得人模狗样,莫非是个哑巴?”

不远处忽然传来咯咯的笑声,瓷娃娃将沐川拉到假山后,少顷见一穿着淡青色的夏衣的小男孩跑到荷花池边。

瓷娃娃说:“他的腰间系着云纹腰带,应是皇子,但只有一名宫女跟随,八成是位不受宠的。”

皇子拿柳条逗弄荷花池中的锦鲤,玩得开心之际,身后的宫女忽然将其推入池中。

荷花池淹不死大人,但淹死不会水的小孩绰绰有余。

皇子在池中扑腾,沐川欲救人,被瓷娃娃拉住,“宫女应是受人指使,你若想日后在皇宫好过,就不要招惹。”

沐川打开瓷娃娃的手,二话不说跳入池中,捞起皇子。

自那往后,嘉宣就像个小尾巴,每天“川儿哥,川儿哥”地跟在身后。

他们一个质子、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每日被太监克扣口粮,谁多搞了餐食都会与对方分享。

嘉宣继位前曾说:“我的就是你的,往后我有的都会分你一半。”

与傅初雪今日所说如出一辙。

五年前,嘉宣于正殿之上信誓旦旦承诺:“若将军平定东桑,朕定会彻查龙丰坡之事,将奸佞绳之以法。”

他二话不说便率三十万唐沐军去东桑征战。

之后的一切正如傅初雪所说。

嘉宣不是小白花,傅初雪也不是小猫咪。

他们都只会嘴上说。

他们说过的话,沐川都信了。

第11章 遵从本心

清晨,焦宝蹲在主子门口听墙角,只见一裸着上半身的男子推门而出。

“喂,你……”定睛细看裸男竟是东川侯,焦宝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往下说。

东川侯大摇大摆地回房了。

焦宝气得直跺脚。

“主子,主……哎呦,怎弄出满床的血,这是要受多大罪,可要心疼死小的了!”

傅初雪有气无力道:“心疼你昨夜不来。”

“小的哪敢坏了您的好事……”

傅初雪冷哼一声,“买点儿餐食,备马回延北,巳时启程。”

“啊?”

“啊什么啊,折腾一宿,现在没力气揍你,快滚!”

“哦,好。”

焦宝去酒楼买了些甜点,备好马车,又去菜市场买了条半米来长的大冬瓜。

冬瓜有倒刺,焦宝捡了块小石头,吭哧吭哧磨皮,越磨越觉着东川侯不是东西。

延北那么多漂亮姑娘,主子看都不看一眼,这一路,主子先是与东川侯开一间房,之后又在营帐中住了几天,昨夜又咿咿呀呀叫了一宿……分明就是对东川侯有意思。

而那贼人居然干完就跑!

焦宝本想安慰几句,但念主子心高气傲,怕安慰适得其反,遂闭口不言。

烈日炎炎,焦宝驱车晒成了煤球,傅初雪在车内抱着冬瓜睡大觉。

山路颠簸,睡不踏实,傅初雪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又开始想沐川。

他知道自己脾气不好,昨夜说的话有些说重,日后二人在延北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做那么绝。

可祖父致仕父亲辞官,都是因为皇帝,沐川给皇帝当走狗,点不透劝不动,他无法与立场相悖的人成为朋友。

还有就是,沐川要查之事涉水太深,他们一个是没有官位的世子、一个是被贬的武将,在内阁没有实权,仅凭一腔孤勇、妄图铲除奸佞、堪称天方夜谭。

最后是因为自己体力有限。

来西陲折腾半个多月,导致蛊毒提前发作,遂顺水推舟以此为借口与沐川分道扬镳。

想到沐川在荷花池救嘉宣,又想到沐川拒绝抢粮,傅初雪嘟囔着:“不仅不会说话,还是个傻的,这十年一点儿都没变。”

焦宝:“主子刚是在说东川侯吗?”

“驱车不看路,耳朵倒是勤快,你是要颠死我吗!”

“小的不敢。”

“以后休要再与我提沐川!”

“好嘞主子,以后谁提谁就是小狗。”

傅初雪夹着冬瓜在座椅滚了半圈,迷迷糊糊又睡着,梦里隐约听到自己学狗叫。

*

车行六日,重返延北。

傅宗见儿子脸色苍白,很是心疼。

焦宝抹眼泪,“延北竟是些财狼虎豹,害主子瘦一大圈。”

傅初雪甩来一记眼刀,焦宝立刻噤声。

“有饭不,饿了。”

傅宗:“厨房有。”

焦宝屁颠屁颠往厨房跑。

傅宗问:“高远王可有难为祈安?”

“没有。”

“那何为豺狼虎豹?”

“别听焦宝胡诌。”

傅宗叹了口气,“祈安大了,不愿与为父说真心话了。”

“我……”傅初雪脑袋里闪过沐川的脸,把到嘴边儿的话咽回肚中,换了句似是而非的,“朝堂各方势力暗度陈仓,稍有风吹草动便会风起云涌,仅凭肉眼难辨忠奸。”

“祈安此话怎讲?”

“本以为高远王是个闲散王爷,没成想倒是有些心机。”

傅宗意味深长道:“高远王曾站废太子仁丰。”

坊间传言,明德帝曾欲传位于太子仁丰,可宾天时遗诏却是传位于最小的皇子嘉宣。

唐志远曾站太子,嘉宣必定将其视作眼中钉,可嘉宣继位后,他居然能逃到西陲封王。

由此可见,唐志远城府极深。

傅初雪问:“父亲之前为何不与我讲这些?”

“朝堂纷扰,为父不想你参与其中。”

老侯爷得知孙子中了噬心蛊后,不断联合内阁给先皇施压,先是集体罢工、又联名请奏彻查龙封坡之事,先皇嫌他们烦、让群臣集体致仕,待到无人可用时方才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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