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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三:无异常。

连续四?天无异常,下一行便是逢敌激战,夜行剿贼,杀敌三千。

翌日,杀敌九千四?百五十,缴获牛羊马匹无数,其中右贲军主动请缨,歼敌三千,请功。

两日之内杀敌万人,饶是季承宁是从小听着他爹这些战功长大?的,都?为之倒吸一口冷气。

当真,锐不可当。

手指不由得按紧纸张,蓦地?反应过来,连忙松开。

除了杀敌数字和剿灭数量外,永宁侯本年记录得最多的就是本军伤亡。

其中以右贲军立功最多,常突袭夜战,悍不畏死,其主将军莫疏阁半年内被皇帝连生三级,但……季承宁眯起眼,短时间内可能看不出什?么,但将这些数字连在?一起看,他发现右贲军的伤亡人数也?是最多的。

又三月,永宁侯记:右贲军内生大?疫,兵士多肉身?溃烂,神志不清,彼此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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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承宁目光陡地?凝住。

肉身?溃烂神志不清,和常用春雨后的反应一模一样!

他忙看下去。

三日后,手记上只有怪事二字。

又七日,永宁侯道?:莫疏阁丧尽天良,以邪药‘五里雾’练兵,致使两千余人自相残杀,以他人性命填自家荣宠,万死难恕!

季承宁如遭雷击,赶紧往后看。

可之后竟无二话?,再记录,已是一年之后。

随意写着:回京。季琳唠叨,小小年纪,活似我爹。

季承宁却已无心为自己爹和二叔间的棠棣情深感动了,他满心都?是莫疏阁怎么处置的,死了吗?五里雾是什?么东西,和春——“有一个李字……”崔杳的话?忽地?窜入脑中。

李字,不,是里!

所有的信息迅速连成一片,如果说五里雾就是春雨,那么岂不是十几年前,就有人拿春雨练兵?!

季承宁呼吸都?发颤,然而越到?这种时候,他大?脑越是清晰,思绪飞快流转。

莫疏阁乃正三品将军,若要处置他,刑部?必有记档,若能找到?那份文?书,那事情就清楚了!

季承宁剧烈地?喘了两口气,“多谢,爹。”

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能扯出个笑脸,“你老人家果然在?天有灵。”

四?下寂静,无声亦无风。

季承宁静默半秒,合上手札,快步往罔乐堂去。

他走得飞快,几乎是跑着进的院子。

又拿冰凉的手贴住自己发烫的脸颊,确认不那么热后,才深吸一口气,“二叔。”

季琳应了声。

季承宁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一见到?季琳,赖皮糖似的缠上去,“二叔。”

季琳果然受不了他这样腻歪,拿文?书一挡,“有话?快说。”

季承宁讪然一笑,“我就不能是来看二叔的吗?”

季琳哼笑了声,险些没把不信写在?脸上。

季承宁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好吧,什?么都?瞒不过二叔,二叔,我想去调刑部?的旧档看看。”

“哦?为什?么?”

季承宁放在?身?后的手已满掌湿汗,“因为,轻吕卫内出了个案子,有一护卫为了照顾老母亲错过训练,然而我又早早立下规矩,任何人不得擅离职守,可孝乃人之大?伦,人伦律法相违背,我想找旧档,看看有无成例可参考。”

季琳抬眼。

他目光清正淡漠。

季承宁只觉季琳的目光像一面镜子,将他的心思照得一清二楚。

季承宁从小就不敢在?他二叔面前撒谎,因为一旦撒谎就会被他二叔看出来。

他如芒刺背,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却还要摆出一张乖巧的笑脸,“二叔,求你了。”

还没等?凑过去,又被季琳挡住。

季琳一手拿文?书挡着他,一手写了张允准查验旧档的勘文?给季承宁。

季承宁刚要接。

季琳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季承宁只觉冷汗都?下来了,“早去早回。”他将勘文?递过去。

季承宁双手接过,“是。”

在?他接过文?书的刹那,指尖立刻将未完全干的墨洇湿了小块。

他慌张地?抬头。

季琳已经?在?看文?书了。

季承宁屏息凝神,“二叔,我去了。”

“嗯。”

季琳头也?不抬地?答道?。

季承宁心口狂跳,牵了马,也?不要人相陪,策马而去。

因刑部?档案众多,朝廷就另在?离皇宫最近的仁安坊置官署,专门存放各部?积年的旧档和文?书,名曰:望海署。

调不同官署的文?书则要该部?侍郎及以上官员出具勘文?。

季承宁飞快来了望海署,官员早就散去,只剩两个值守小吏,正在?百无聊赖地?划拳玩。

见到?季承宁都?惊了惊,以为他来巡查,忙殷勤上前,“大?人!”

季承宁一展勘文?,“轻吕卫有案情,需查看刑部?旧档。”

一小吏连勘文?都?不仔细看,谁不知道?季琳是他小侯爷的亲叔叔,立刻道?:“大?人请。”

刑部?旧档在?一独立的院落内,内里漆黑无比。

季承宁特意提了盏防风琉璃灯。

那小吏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纸灯,故作为难道?:“大?人,我这……”

“你且在?外等?。”

小吏极讨厌找旧档,里头一股霉味不说,阴沉沉黑惨粲的,格外渗人,还半天寻不到?,在?里面呆一会就头晕眼花,见季承宁如此善解人意,求之不得,忙道?:“是,是,多谢大?人体恤。”

入内,方见文?书堆积如山。

一排排两丈高的架子,将人显得极渺小。

幸而旧档皆按年份摆放,季承宁眼尖,一排排找过去,不足片刻,竟真让他寻到?了当年文?书的架子。

有关军务的文?书皆贴红绸条,季承宁一眼就看到?了万灰中的一点红。

他喘了口气,方觉浑身?湿冷。

信手抽出文?书,低头去看。

果真与?莫疏阁有关!

他精神巨震。

只见那莫疏阁并?没有死,而是在?被行军法前,遭监军霍公公拿皇帝口谕拦住了。

季承宁心绪不断下沉。

回京后果然没有被重罚,道?圣上宽仁,以其战功赫赫,且适逢其亲姐姐莫婕妤诞育皇嗣之喜,只罚俸了事。

至于其过,文?书上并?未言明,而是含含糊糊地?说,与?永宁侯治军相悖。

倒像是永宁侯容不得人一般!

手中防风灯蓦地?一颤。

季承宁猛低头,才发现,不是琉璃灯罩漏风了,而是他的手在?发抖。

满腹翻涌,如生吞烙铁。

事已至此,季承宁反倒冷静下来,仔仔细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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