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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回来前府医就不见了,匆匆请辞,连封书信都?没留下。

季承宁狠狠咬了下牙。

说不定?就是此人向许晟泄露了消息,是他失察,上任后只顾着收拾那些不老实的护卫,忘记查此人的底细了。

听季承宁回答,崔杳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出声了。

懊恼地?紧紧闭上嘴,嗯了声权作回应。

陈缄快步跟上。

他与?季承宁少年相识果然不是假的,二人谈笑风生,看上去极其熟稔亲昵。

走了个曲平之,来了个周沐芳,周沐芳要随军开拔沧州,崔杳毫无表情,这位陈大?夫又紧紧跟上。

季承宁本想为崔杳介绍一番,奈何表妹一路上一直在?拨弄那只玛瑙盒子碗,见季承宁看过来,扬唇露出个极温和的笑。

大?约,是怕生?

他表妹是个柔和恬静的性子,陈缄之于崔杳的的确确是外男生人,不想多言亦正常。

至于陈大?夫,更无和季小侯爷这位容色惊人,脾气看起来极差的下属接触的打算,其人样貌虽好,但气韵有些说不出原由的阴冷古怪,令他觉得很?是渗人,况且他并?非性格开朗,交友广泛之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待入书房,小侯爷脸上轻松的笑容瞬间一扫而空。

“陈先生,你来看这个。”

幸而他之前剜下的春雨拿随身?的丸药瓶子装好保存了,现下才好对比。

又将两种药的药效和大?概配方说明,请陈缄看看二者究竟是不是同一种的药。

陈缄颔首。

对他来说,通过丸药分析药方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他道?:“小侯爷这所用物件不全,不知可否容我回去查验,”想了想,“半个时辰足以。”

季承宁点头,“好。”

毕竟春雨是情药,他的书房人来人往,若不慎沾染——季承宁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不由得冷汗直冒,足够御史台参奏他进棺材。

许晟拿过两个药盒,快步离开。

崔杳忽道?:“世子,我突然想起来,告诉我消息的人还说,春雨在?京中叫春雨,在?外似乎别有名字,但他当时没能听清,只记得有个李字。”

“李子?”季承宁深思,“什?么李子?”

崔杳无言片刻,垂首一笑。

罢了,罢了。

小蠢货。

若是,真像面上这般没心肝就好了。

季承宁虽娇惯,但心思来得快去得也?快,好像山崩似的天大?打击睡一觉也?就无恙了。

其敬皇帝若神明,无论内里如何惊涛骇浪,面上却已看不出异样。

正好李璧进来奏事,崔杳与?季承宁对视一眼,极有分寸地?退下。

季承宁漫不经?心地?听着,直到?外面传来陈缄的声音,方如梦初醒,他腾地?起身?,“陈先生!”快步跑过去开门。

陈缄脸红扑扑的,眼神却冷静,见到?小侯爷含着希冀的眼神,缓缓点头,因李璧在?旁,他说得很?含糊:“一模一样,只是那梅花状的放得太久,药力流失大?半。”

季承宁如坠冰窟。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世间真有春雨,许晟没有骗他,可陛下用他作甚?

种种亵渎君王圣明的、大?逆不道?的、更令季承宁自己都?难以接受的想法在?脑中乱作一团,以至于他傍晚回府时仍旧有些恍惚。

九州万方,亿兆臣民,皇帝已经?统领四?海了,还想要什?么?

非要世间全部?生民,皆心甘情愿、忠心耿耿地?奉其为主吗?

季承宁咬紧了一口白牙,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冷笑出声。

他满腹心事,不要任何人陪,自己幽魂似的在?府中乱走。

他心烦,走路就没个仪态,靴子尖一扫,把颗碎石头踢出老远。

“啪。”

石头辘辘滚出去好几尺,撞到?台阶才停。

季承宁抬头。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永宁侯书房前。

季承宁愣了愣,推门而入。

自他爹过世后,他二叔时常把他抱进来,似乎是想让自己的侄子沾沾永宁侯的英武气,在?季承宁第三次趁着季琳看书时在?金丝楠木桌上拿刀刻小乌龟后,季琳就甚少放他进来了。

檀沉幽香和墨的味道?扑面而来,季承宁深吸一口气,只觉闻了满腔苦味。

他缓步入内。

书房一看就是时常有人打扫,丁点尘埃都?无,窗明几净。

季承宁立在?一人多高的多宝架前,上面摆着的都?是他爹生前读过的兵法、与?诸人往来信件、文?书等?等?。

季承宁闭上眼。

此处寂静,落针可闻。

密不通风的苦香将他包裹。

春雨误国害民,皇帝却不加以制止,反而有利用之意。

皇帝乃他敬重至极的长辈,他乍然意识到?九重丹陛之上的君王非但不心怀天下,反而满心阴司筹谋,怎么不令他如见天倾般难以接受?

无边无际的疲倦涌来。

季承宁先前从未体会过这种滋味,于他而言,万事万物虽有艰难之处,但并?非全无头绪。

不像现在?。

季承宁喃喃,“爹,您老人家若是在?天有灵,看在?儿如此愁苦的份上,能否帮儿解惑?”

话?音未落,一阵大?风吹来,卷得书页唰唰作响,好像有人在?指着骂季承宁平时不怎么想起自己,想还想要我保佑。

不孝子!

季承宁:“……”

他走到?桌案前。

上面俨然三只互咬尾巴的小王八。

季承宁合上书,双手合十,“我错了我错了,当我没说,您别生气了。”

语毕,风有增无减,又把季承宁合上的书吹开了。

季小侯爷不愧是个天下独一份没心没肺的纨绔子弟,见亲爹“显灵”,大?为感动,拿起旁边的镇纸就将翻动不止的兵书压上了。

风不止,但又吹不动。

季承宁扬起下巴,颇有几分自得。

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破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鼻子。

他垂首,只见方才被他移走的镇纸下面是一卷极粗糙的手札,封面上一只像病猫的老虎在?吃个长耳朵短尾巴怪物的脑袋。

季承宁无言。

难怪他二叔不愿意他来。

信手翻开手札,目光一目十行地?扫过,瞬间顿住。

这是一份日录。

不对,与?其说是日录,不如说是行军笔迹。

季承宁一面看,一面在?心中感慨,比起他这笔破字,他爹的字可谓是铁画银钩,都?说字如其人,但这笔煞气十足的鹤体和世人对永宁侯端宁方正的评价根本不沾边。

平格四?年九月初二:无异常。

平格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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