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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浑身发抖,最终只是默默地回了病房。
他开始不再期待门被推开的声音。
开始在父母面前变得小心翼翼。
再也不主动提任何稍微昂贵的要求,甚至当母亲想给他买一本新的漫画书时,他都会摇摇头:“妈,不用了,之前的我还没看完呢。”
他学会了看脸色,学会了在父母眼眶发红之前,赶紧用“我想睡觉了”来结束对话。
他也听到过两个很久没见的“小弟”的谈话。
“唉,赵庚旭以前多威风啊,学习好,打球也棒,什么都厉害!”
“是啊,谁能想到?听说这病特别烧钱,他家是不是快不行了?”
“嘘……小声点。我妈都不让我常来,说医院病菌多,怕传染。而且,看着以前的老大变成这样,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走吧走吧,下次……下次再来看他。”
那些话语,像细小的针,扎进他心里。
是啊!我都快忘了自己以前什么样子了。现在只是个吓人的、烧钱的病秧子。他们怕被我传染,也怕看到我这副样子。
只有哥哥赵庚明是最固定的周末访客。
他会带来课堂笔记,一丝不苟地帮他补习落下的功课。
知道他喜欢模型,会带他一起拼接复杂的航空母舰;会和他一起联机打游戏,嘴上嫌弃他“操作太菜,意识全无”,手下却不动声色地让着他,帮他扛下最猛的攻击。
哥哥看到失落,总会安慰他:“爸爸妈妈最近太忙了,他们跑了好多地方,联系了国外的专家,正在全力帮你找最适合的骨髓,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赵庚旭只是点点头,贪婪地汲取着哥哥带来的温暖,但他也早已不是轻易被谎言安慰的小孩。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的身体,像一座失去支撑的沙塔,不可逆转地走向衰败。
持续的低烧、剧烈的骨痛、频繁的感染…每一次化疗都像经历一场酷刑,带走的不仅是癌细胞,还有他仅存的力气和对生的渴望。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被黑暗彻底吞噬时,转机似乎来了。
父母几乎是冲进病房的,母亲脸上泪水纵横,声音却因为激动而语无伦次:“旭旭!找到了!配型成功了!我们有希望了!你真的有救了!”
连一向冷静的哥哥也露出了久违的的笑容,用力揉着他的头发:“臭小子!等你好了,看我怎么在篮球场上虐你!说好了,打一整天,谁也不许喊累!”
手术很成功。
十六岁那年,赵庚旭终于奇迹般地挣脱了死亡的阴影,重新踏入了久违的校园。
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感受着阳光洒在皮肤上的温度,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然而,命运的残酷远超他的想象。
安稳的日子仅仅持续了一年。
那场他以为已经过去了的噩梦,以一种更凶猛、更绝望的姿态卷土重来——他复发了。
熟悉的医院,熟悉的白墙,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这一次,沉重的绝望比任何病痛都更快地摧毁了他的意志。
治疗的痛苦变本加厉,希望却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
他看着父母仿佛一夜之间彻底佝偻下去的脊背,看着他们强颜欢笑下无法掩饰的绝望,那巨大的负罪感再次将他紧紧包裹,几乎要将他压垮。
一次剧烈的化疗反应后,所有的坚强彻底崩盘。
他对着一直守在一旁的哥哥爆发了,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我不治了!够了!真的够了!你们为我做得够多了!看看爸妈都成什么样子了?!看看这个家还像不像个家?!放过我吧!也放过你们自己!”
话音未落,他就愣住了。
那个永远冷静、仿佛无所不能的哥哥,像是被瞬间击碎了所有铠甲,整个人僵在那里,眼泪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地急坠而下,砸在冰冷的地板上,也砸碎了赵庚旭最后的心防。
巨大的懊悔淹没了他,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无措的颤抖。
从初夏再次入院,到生命尽头,不过短短一个夏季。
窗外的梧桐叶还未完全染上秋色,他的生命却已走到了尽头。
身体以一种残酷的速度背叛了他,曾经期盼痊愈的信念,被一次次剧痛和衰竭碾得粉碎。
没等来秋天。那代表着他心跳的绿点,最终,拉成一条绝望而平直的绿线。
紧随其后的,是尖锐到令人心慌的——长音——————————!
那声音冰冷、刺耳,宣告着一切的终结。
一个念头如羽毛般轻轻落下:
“也好…终于…解脱了…”
“爸爸,妈妈,哥哥……对不起……还有……谢谢……”
黑暗温柔地吞噬了一切,然后,是一种奇妙的失重感。
刺骨的寒冷被一种温暖的包裹感所取代,混沌模糊的人声逐渐清晰。
“皇上!皇上!皇后娘娘生了!是位小皇子!”
紧接着,是一阵更加慌乱的骚动,盆器轻撞。
“不好!娘娘血崩了!快传御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阿芙!阿芙!你怎么样?”
他感到自己被小心翼翼地抱起,凑近那说话的气息。
“陛下…臣妾…怕是不成了…好好…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太子,还有…小九……”
“……小九…就叫庚旭吧…旭日东升…愿他…一生光明…平安顺遂……”
“我这是重生了!”
第50章
光阴荏苒, 转瞬两载。皇帝赵衍年届五十有一,近来总觉得精力不济,处理政务越来越力不从心。
太子赵庚明经过这些年的历练, 能力和威望都已经足够担当大任。
于是在一个春和景明的吉日,赵衍颁下明诏, 禅位于太子赵庚明,自居太上皇, 搬到西苑颐养天年去了。
太子赵庚明正式即位, 年仅二十一岁, 定次年为“元启”元年。
新帝登基大典, 规模空前。
京城的朱雀大街早就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禁军侍卫沿街肃立, 百姓们挤在道路两旁, 翘首以盼。
赵庚明身着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坐在御辇上, 从皇宫正门缓缓而出, 前往天坛祭天。
御辇所到之处, 百姓跪倒一片, “万岁”的呼声震天动地。
祭天完毕,赵庚明端坐在紫宸殿的龙椅上, 接受百官朝拜。
此时的他,眉宇间属于储君的温和已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初掌乾坤的帝王威严。
新朝甫立, 万象待新,却也暗流涌动。
果然,没过几天, 就有几个守旧的老臣联名上书,以“稳固国本”为由,重提皇后至今没有生下皇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