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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暖洋洋的。

“‘请’可以放在任何提问的前面,表达尊重…”

跟着你的发音,玛莎努力跟读,念得一字不落,但还是有点走神。

你正要继续下一句,餐厅那边传来瓷碗重重落在桌上的一声脆响。

男住客吃完饭了。

你没抬头,耳朵却自然竖了起来。

脚步声不稳。

咯哒、咯哒、咯哒——他跌跌撞撞地从餐厅踉跄走出,像踩在某种看不见的缠绕物上,重心在左右摇晃。

他停住了。

两只眼睛像被什么吸住一样,一斜,就黏在了你和玛莎身上。

“我记得那一条街…”

他的嗓音沙哑,气音比实音更重,喉头不知有什么堵住了。

“那一条街…那一条街…”

你没搭理他,却本能地抓紧了笔。

“那一条街…”他继续说。

像卡带。

说了几十遍同一句话之后,他终于哑了一下,嗓子“咕”地响了一下,把这句话吞回去。

你看着玛莎。

她没动,也没看他一眼。

她继续低头看词典,像你面前这位男人不过是窗外一只猫经过时叫了一声,没必要特别注意。

她翻到下一页,指着“要求”这个单词。

你看见她指尖干瘦,关节突出,指甲短得像咬过一样。

你继续进行和玛莎的语伴练习。

那男的点了点头,咽口水像从泥里拔出布鞋。

余光里,他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上了楼。

脚步又开始咯哒、咯哒、咯哒,一阶一阶慢慢上去。声音像拖着什么。

你终于敢抬头。

玛莎正关上词典本。

她面无表情,起身。

“请跟我来。”她用花语低声说了一句。

你没问,立刻站起来。

她从柜台下拿出一小布袋盐,翻开袋口,捻出一撮,撒在你头顶、双肩、胸口。

你闻到那盐里掺了什么香料,像是焚香留下的味道。

撒完你,她径直走向门口,打开门,把一整把盐对着门槛撒出去,再从门槛内一路沿着门框、门缝、猫眼下方一圈又一圈地撒。

她一边撒,一边嘴里念着词。

这次的词汇很简单,你听懂了。

不是祷词。

是数数。

“一、二、三、四、五…六…六…”

六是不吉利的数字。

你心一震,却不敢问。

你看见她的袖子滑落了些,露出来的手臂上有很多细细的伤痕。

不是新伤,是旧伤复发。

有些已经泛紫,有些像被烫过,有些则是整齐排列的线条,像某种数字印在皮肤上,一次又一次地盖章。

她发现你在看,轻轻把袖口一拽遮住。

但她没解释,你也就没问。

玛莎洒完盐,直起身,回头冲你轻轻点头。

“继续学吧。”她说,浑浊的绿色眼睛盯住你,“作为好孩子,要好好学习。”

你听懂了她的意思。

意思不是“继续学语言”。

而是——只要你还在学,作为留子的你还在好好地努力学习,学语言,学专业课,就还能维持住“生活”的外形,就能与那些“异常”的东西保持一段安全距离。

你点点头,坐回小桌子前,翻开笔记本。

“我累了。你回去吧。”玛莎推了推老花镜,往躺椅上一倒,就送客了。

学了大半天的洛丝语你也确实是觉得筋骨都痛了。

玛莎亲吻了你的脸颊,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爬楼梯经过二楼转角时,你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

歌词你听不懂。

不是花语,也不是嘤语,更不是洛丝语。那是一种毫无语义的音节,像咬字不清的婴儿,也像被冻得牙关咬紧的老人。节奏生硬,时而急促、时而延长,像脚步跌跌撞撞地踩在琴键上。

你放慢脚步,屏住呼吸。

终于看到声音的源头。

——还是他。

对门的男住客,正站在三楼转角的那面镜子前,对着自己唱歌。

他的脸紧贴镜子,只留半张嘴在外头,像在尝试从反射里把某句歌词挤出来。他的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压抑着什么痉挛似的情绪。

你快步走上楼。

不发出声,也不与他对视。

但你忍不住看了一眼镜子。

只一眼。

镜中人只有一个——那个人的后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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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的那个在扭头!

从镜中转向镜中的你!

你立刻收回目光,几乎是半跑地掏出钥匙,打开自己房门,一头冲进屋里将门反锁、闩住、塞上毛巾,再把椅子抵住门口。

你胸口剧烈起伏,连汗水都从后背沁了出来。

你喘了一会儿,才想起玛莎下午塞给你的那小捆干草。

她没解释,只说:“晚上烧一把。”

你取出干草,放入玛莎给你的小陶盘,点燃。

火苗居然是幽蓝色的,燃烧时发出极轻的“咝咝”声,像泡腾片哗啦啦的。

你立在窗前,闻着那种混合了刺鼻与药香的味道,才慢慢平静下来。

之后的一整天没再出门。

直到夜色完全落下。你窝在被子里,只留一盏小台灯照着天花板。

可午夜时分,敲门声又来了。

咚咚咚——

比昨天响得更快、更急,节奏像是有人攥紧拳头,几乎把指节砸裂。

你不动。你不可能动。

声音贴着门缝钻进来:

“跟我走吧…”

他的嗓子不再像人类。

“跟我走吧——我记得那一条街了…我知道它在哪了…”

你猛地把被子整个拽过头顶,双手死死压住耳朵。

他还在门外说话,说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轻,像是怕你听不清,又像是刻意压低音调让你更“贴近”去听。

“你知道的…你也知道的…”

“你跟我说过什么‘规则’,对不对?”

你咬牙闭眼,用力把自己塞进被窝最深处。

然后,一切忽然停止了。

没有脚步声,没有退开的声音。

只是——安静了。

你一动不动地等了许久,直到暖气再次开始哐哐作响,你才敢慢慢从被子里钻出来。

你用鬼新娘的青丝把自己捆了起来,这才敢继续入睡。

又一天的早上,阳光照进来,玻璃上还结着冰花。

你打开门,走出房间。

走廊静悄悄的,对面那道门紧闭着。门下没有信,没有脚印,没有血迹。

你一言不发地走下楼。

玛莎已经醒了,正坐在火炉边,缝补着她那件旧围裙。

她看了你一眼,没有说早安。

只是低声问了一句:“今天有没有梦见什么?”

你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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