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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

官家倒没计较王安石的御前失礼,宽容地笑了一笑:“看爱卿的反应,那就是有了。那你是否知?道,这位名字叫作阿菩的仆妇,却是位辽国女子呢?”

王安石:“!!!”

他额前的冷汗一下就滴下来了。

“臣绝无不臣之心!臣事先亦并不知?道此女来自辽国!”

他显然以为阿菩是辽国派来的奸细。官家不禁哑然失笑。但他没做声,只默默地听着王安石的自辩,果然三言两语就把来龙去脉交代了清楚,每说一句都能附上人证,成功地撇清了自己的嫌疑。

就算阿菩是真正的辽国奸细,王安石的应对也?称得上顶尖了。

“王卿,朕何时说过阿菩是辽奸了?”

她是奸细的可能性,在?拿出正确的辽国的舆图之后已经?无限趋向于零。没有哪个?奸细会用这个?当作筹码博取信任的。

“……嗯?”王安石这下是真的不明白?官家是什么意思了。从辽国而来,但又?不是奸细?那还能是什么呢?

他们和?辽国的边境往来,并不互通吧?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底层辽国宫女如何被其皇室戕害得家破人亡的故事。其惨烈程度足以令闻者皱眉。尤其是主人公是曾与?自己相处过的人。

王安石对家中的仆妇印象并不深刻,是以更难想象,印象中寡言的影子竟有如此来头。

还有一点,官家告诉他这些堪称机要之密,又?是为了什么呢?

果然。

官家讲完前情之后,便循循善诱道:“王卿,你可愿意,渡入辽宋边界,探查当年略卖人口一事,为你家仆妇讨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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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王安石一时语塞了?。

前往边关, 查清黑幕?

他就算千算万算也?没料到,官家委以的重?任竟然是这么一项涉及国家机要、听起来就危险重?重?的任务。按理说,这原是属于皇城司的职责, 不该归他一个初入官场、名不见经传的小官来负责。

若是寻常胆气不足之辈一定?会委婉暗示自己能力不行, 再随便找个借口推据掉了?事?。料定?以官家素来的仁名,绝对?不会与他计较什么。但王安石是谁?他不怕任务之危重?, 而是唯恐官家不重?用他, 当即便慷慨激昂地?行了?一礼:“臣愿往!纵使肝脑涂地?,也?要求一个真相大白!”

那?架势倒把仁宗吓了?一跳, 他本已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此时芯智能不由得暗忳:原来肃儿信中所言非虚。这王安石、王介甫当真是个有胆有识之辈, 涉及边事?也?敢应下。

要是扶苏知道官家心中所想,肯定?会说, 区区边关事?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当年改革的时候, 那?是顶着满朝的反对?声?也?敢推行下去。比今日之庆历新政的反对?派,架势不知高了?多少倍。

所以, 一听阿菩的主人家,扶苏就想出?了?这个主意。前往边关进行秘密调查的人选, 没有比王安石更?合适的了?。既有反对?一切的胆识, 能主持举国范围内的改革, 能力必然也?不会差,更?何况,他还和当事?人阿菩认识。

这不是千载难逢的条件吗?

官家顿时起了?兴致。明明在此之前他并不抱多少希望。但王安石的表现却让他改了?主意:“王卿, 你一会儿便拿着朕的圣旨, 去一趟皇城司, 让他们为?你安排出?京北上的人手,如有质疑的,你便亮出?朕的圣旨给他们看……”

倘使能真相大白, 他不介意多交托出?一些权柄的。

“臣遵旨。”

王安石深深行了?一礼,领命而去。

当天夜里,月上中天的时分,他才从皇城司回到了?家中。推开门来,正厅已经点起了?一盏灯。见他归来,发妻才深深松了?口气:“总算回来了?,不知怎的,我今日总有些不安心,仿佛就要看不见你似的。”

王安石沉默。

因为?妻子?的预感即将成真。

他艰涩地?舔了?舔嘴唇:“明天,我要出?一趟远门。这些日子?都不在京中……”

“要去哪儿?”

王安石又是一阵沉默。

他即将要去做的事?牵连到边关机要,甚至有可能攀扯至朝中的大官身上,不知情反而是一种保护。他假装无视了?发妻忧心忡忡的目光:“我亦不知何时方能归来,你独自留在京中,只肖闭门安心度日即可。若是什么难处,自己无法?解决的,便去国子?监找曾巩、曾子?固。你将难事?告知于他,他必会襄助你。”

说完,王安石就闭上了?眼睛。

他原以为?,自己会等来一轮又一轮的质问?,但再度睁开眼时,只对?上了?一双温婉的眼睛,当中含着无数的包容和理解:“我晓得了?。你亦要早日平安归来。”

“……”

王安石长长地?叹了?口气。

“早日”和“平安”,皆是他不敢许下承诺的话。

但他最后还是说道:“好。”

翌日,原先任淮南签判的芝麻小官消失眨眼间在了?汴京城。除了?那?日在垂拱殿门前留给路过官员的疑惑,和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军精锐,他什么也?没带走?。极偶尔的时候,还有人想起这人下落不明,只觉得他难得被官家召见,肯定?是御前奏对?的时候得罪人,被打发到穷乡僻壤里去了?。

啧啧,连官家这般宽和仁厚的人主都能得罪的,那?得是什么奇人啊——

这还真不好说呢。

扶苏想到。

官家的宽仁,和王安石的“拗”都是青史留名的。一个被包拯劝谏时喷一脸唾沫都能抹抹脸当没发生。一个拗到把所有反对?派都贬谪到天涯海角。

最坚固的盾,最锋利的矛。倘若这两人成了?变法?的搭子?,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扶苏看着仁宗给他写的家书,忍不住想到。

但他现在可没空多想了?,就连读家书也?成了?极其难得的消遣。自从升斋考试提前的事?被博士、师兄们知道以后,他和苏轼就陷入了?地?狱模式当中。他发誓,就连上辈子?念高中时的强度都比不上现代。

高中的时候,至少还有喜欢的,聊作调剂的科目作为?缓冲。最不济还能鉴赏一下语文的阅读理解附上的文章。但现在没有,有的只有圣人言、圣人言、还是圣人言。

最夸张的时候,扶苏就连做梦的时候,甚至梦到了?孔子?和周公本人编书时候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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