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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在枪上的手极为罕见地轻颤了一下。

太奇怪了。

只要接触到眼前这个人，他的所有行动就一反常态地诡异，如同失控一般。

封赫池看着零号那张常年没有表情的脸在短时间内变来变去，目光移到他放在后腰的手上时，意识到了他在想什么。

“我之前就说过，没有你的话，我这样刚来不久的囚犯走不出这片荒漠。”

他的神情很平淡。

零号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没错，就是这个原因，1896号才没有夺过他的枪杀了他。

他一定也是在潜意识中意识到了这一点，才如此放心地睡着。

仅此而已。

零号用这样的理由说服着自己，勉强按捺下胸口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朝后退了两步，依旧和封赫池拉开了距离，似乎这样就能让他从原本那种失控的状态之中清醒过来。

封赫池看着他的动作，却并没有什么反应，从洞口望了望外面的天色，铺天盖地的黄沙之中，天边隐隐已经泛起了白边。

方才还时隐时现的沙兽现在已经没了踪影，连风沙都小了几分，呼啸的声音逐渐平息下去，看上去离完全恢复沙暴前的平静已经用不了多久。

“看着快要到时间了。”

闻言，零号顺着他的视线朝外望了一眼，想了想，目光移向掉在脚边的那把匕首，脚尖一勾，匕首被轻巧地挑起跃入掌心。

他握着刀柄，将其递给了封赫池。

“拿着，如果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可以多撑一会儿。”

封赫池接了过来，没有再说什么。

零号看了眼天色，声音沉沉：“等天色再白几分，我们就走。”

“听到了吗，1896号？”

他回过头看向封赫池，却见他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懒懒地抬眼朝他看过来。

“不叫我的名字吗？”

零号的身形顿住，与那双眼睛对视的瞬间呼吸一紧，迅速稳着声音道：“囚犯只需要被称呼编号。”

“是吗。”

封赫池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匕首在指尖转了几圈后重又被握在掌心，好整以暇地看向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问我的名字，是想做什么？”

第64章 第三个世界（14）

零号挺直的脊背忽地一僵, 那双望着他的眼睛中透出了几分促狭。

他动作有些僵硬地转过了身，背对着封赫池，声音冷淡。

“1896号, 你现在的任务是注意外面的动静, 别等到出去的时候被包围, 我没有那个精力再救你。”

如此生硬的转移话题。

封赫池倚在墙边, 匕首在手指间翻转几圈, 盯着那个背影淡淡地应道。

“好的, 长官。”

顺从的字眼滚过唇舌，经由他的口中说出，却隐隐有着不同的感觉。

好像他这个囚犯才是掌握主动权的一方。

封赫池收回了视线，重又看向洞口外的景象。

待到天边终于泛起了明显的白光, 风沙的咆哮尽数平息，天地间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他开口道。

“差不多了。”

零号回过身, 从腰间抽出枪握在手中，迈开步子来到了避难所的大门处，隔着手套的手指轻轻翻动, 拧开了门锁。

“我们走。”

*

早餐时间，囚犯们三五扎堆聚集在食堂中, 端着盘子或坐或蹲、热火朝天地交谈着。

“怎么回事，他们那群人都去了一整天了，还没有人回来, 不会是死在外面了吧？”

“就是啊，平常都会赶在黄昏前回来，过了一整夜还不回来，绝对是被外面那群恶心的变异种弄死了。”

他们说着, 言语间的幸灾乐祸已然不加掩饰。

“别人也就算了，零号会死？我可想象不出来。”

年纪稍大的囚犯拧眉仔细地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表明自己的观点。

其他人随着他的话愣了一下，也似有所思：“确实，零号不是个简单就能对付的，更何况他们这些狱警身上还带着武器呢。”

他拍了拍大腿，表情可惜得像是刚从兜里摸出来的烟一个不小心掉进了下水道般痛心疾首。

“看来指望长官早死把咱们放出去还是太不现实了。”

“那个新人不是也在里面吗？”

忽然有人想起了封赫池，将手中的铁盘敲得劈啪作响。

“声音小点你这傻逼，吵死了，知道你对那个新人的屁股念念不忘了！”

有囚犯嫌弃地拿着手中的铁勺在他的脑袋上狠狠地敲下去，见他吃痛地捂着脑袋不敢作声才摸了摸下巴悠悠地回想。

“确实，那个新人看起来也挺强的，不过在荒漠里过夜，只凭着一点花拳绣腿是不可能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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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很可惜，但他多半是要成为那些沙兽的口粮了。”

“妈的，我都没吃到，先给那群畜生吃到了。”

觊觎1896号已久的囚犯狠狠地骂了一句，端起手里的餐盘忿忿地脱离了讨论。

喇叭混杂着电流声骤然响起，传出狱警粗哑的命令。

“用餐时间还有五分钟结束，所有人在五分钟之后准时回牢房集合点名！”

方才还兴致盎然扎堆聊天的囚犯都尽数散去，端起餐盘把最后一点食之无味的营养膏消灭干净，将餐盘扔到了回收的餐车中，加快步子朝着牢房区走去。

食堂和牢房隔着一定的距离，想要到那里需要先穿过中央广场。

正当他们与以往一般唠着些低俗笑话乐得呲出牙花时，有人无意中朝远处瞥了一眼，停下了脚步。

“喂，愣着干什么，想让我们都陪你受罚？”

脾气暴躁的囚犯拧起眉，一脸不爽地看向他，却见他的嘴缓缓地张开，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朝远处指了指。

“那，那边……”

其他人狐疑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皆是一愣。

“我操？”

“不是吧，这都能回来？”

“怎么就他们，其他人呢？”

众人目光看过去的方向，两个人影不急不缓地朝这边走来。

一旁负责监督的狱警见原本朝牢房区走去的那些囚犯纷纷停下脚步，朝一个方向看去，用力将手中的警棍抡在了铁栏上，碰撞出刺耳的嗡鸣，大声喝道。

“傻站着干什么？想死吗你们这群废物？快……”

他的话没有说话，却已然被正朝着这边走来的身影吸引去了视线，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走在前面的是1896号。

在离开监狱时身上穿着的防护服早已不知去向。他身上依旧裹着那层暗红色的囚服，只是沾染了早已凝固的褐色血迹。

迈步间，附着在衣物上的沙尘簌簌掉落。

失去了劣质护目镜的遮挡，沙砾附着在他细密的睫毛与眉毛。

那双狭长的眼眸平静如寒潭，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漠然，唯有袖口和衣摆沾染的血迹能看出此行并非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