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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封赫池作势要走过来，零号飞快地抬起手摆了摆，示意他不用过来。

他垂下眸，扶着墙面站起身来，背后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但已经结痂大半，肌肉动作之间能感觉到轻微的拉扯感。

封赫池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缓步走到面前。

“你在干什么？”

零号的嗓音沙哑得几乎听不出原本的音调，失血过多加上没能及时补充水源，灰白的嘴唇起了层干涩的死皮，虚弱的样子看起来并没有比刚刚进入避难所时好多少。

封赫池转过头，指了指面前那个狭小到只能容许一只拳头通过的洞口。

“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

零号的视线随着转向了那个洞口，起初他们进来时，这个洞口是被从内部用了些东西挡上的。显然方才的那段时间，封赫池已经将遮挡物都取了出来。

透过狭小的洞口，能够看清外面的景象。

夜晚的荒漠比白天更加危机四伏，除了强度多了几倍的风沙外，时不时有沙兽从流沙之中现身，又再次沉入地底。

注视着一只体型庞大通体漆黑的沙兽出现又消失后，封赫池抬手，朝一个方向示意。

“白天我们是从那个地方来的，但现在不只是囚犯和狱警的尸体，就连那辆沙地车也都消失了。”

零号顺着看过去，相比于刚刚来到监狱不久的封赫池，他对此已经见怪不怪，脸上没什么表情。

“在夜晚的时候沙兽会大量出没，将动物尸体和所有在他们的领地出现的东西都拖入沙中。”

这也是他们要选择在白天返程的原因。

封赫池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开口。

“难怪会把重刑犯流放到这种地方。”

“如果囚犯意外在荒漠中丧命，对于联邦也是件省心省力的好事了。”

零号沉默了一下。

事实上，的确如封赫池所说。联邦会选择苦役星作为流放之地，本来打的就是这种主意。

在这样的环境中，囚犯即使越狱，也不可能跑出多远。一旦夜幕降临，就会在无尽的漫天风沙与沙兽的包围之下惨死。

“本来就是重刑犯的你们，除了危害治安对于联邦毫无用处，这是联邦基于节省人力资源上所做的最优解。”

零号缓缓地开口，语气又恢复了以往那般不近人情。

他对于联邦的忠诚实在是非同寻常。

封赫池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他，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是吗，那同样作为典狱长被流放的你，对于联邦又有何用处？”

上次他说出这样的话之后，零号与他大打出手。

封赫池静静地盯着他，防备着零号随时可能会挥出的一拳。

然而这次，不知是因伤太过虚弱，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零号只是抿了抿唇，陷入了沉默。

围绕在两人之间的只余从洞口处透进来大的风声。

半晌之后，零号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我会回去的。”

回去继续杀人，手染鲜血地对联邦效忠吗？

零号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迟疑，但在转瞬间就被他按灭在心底。

这是他的职责，他与生俱来的使命。

他不该对联邦产生如此不敬的想法。

与他的话语同时响起的，是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任务进度：10％】、

“……？”

封赫池惊讶地挑起眉梢。

他并没有刻意为了推进任务做出什么举动，任务进度却增加了。

他的视线落在了零号面朝他的那半张侧脸上。

零号的眼睛没有看他，只是定定地盯着洞口，注视着这片他早就看过无数遍的荒漠。

不知在想些什么。

封赫池看了他几秒，忽然开口道：“你今年多大？”

零号的身形一滞，似乎没有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再度抿紧唇。

封赫池盯着他的反应，眉梢微扬：“不愿意说？”

空气安静了几秒，零号缓缓地开口。

“我不记得，也不重要。”

他记得住自己在一年内替联邦手刃了多少被抓住把柄的官员和叛徒，制造了多少次绑架和失踪的悬案，甚至是每次血液飞溅时目标绝望与恐惧的眼神。

而他并不记得生日和年龄这样的东西。

虚无缥缈，除了纪念之外毫无价值的东西，他想不出有什么记住的必要。

封赫池定定地看着他，再次开口。

“你来这里几年了？”

零号的动作顿了顿，缓缓开口：“六年。”

六年，一个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日子。

对于六十岁的囚犯而言，这不过是他人生的十分之一，弹指一挥间就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对于年仅十岁的小孩来说，却几乎是他的一辈子。

封赫池的目光从零号的脸上扫过，端详着他的眉眼，直到零号似有所感地转过头来看着他：“看什么？”

“你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岁左右。”

封赫池语气平淡地开口。

零号眯起眼睛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那就意味着零号是在十九岁那年来到这里的。

在刚刚成年的年纪，待在这种地方，度过了几乎四分之一的人生，却依旧对联邦毫无怨言。

诚如他先前所说，一条忠诚的联邦的狗。

封赫池嘴角的笑容略显嘲讽，饶有兴味地盯着他：“联邦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死心塌地至此？”

他想了想，又面不改色加了一句。

“他们的高层的确很会训狗。”

满是嘲讽与挑衅的话语一出，零号的眼睛一瞬间眯起，浓重的杀意顷刻间条件反射地溢出。

如果站在他面前的是别人，在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脑袋就会如同被丢掉的烂肉一了无生机地掉在地上。

然而他盯着眼前人那双目露轻蔑的凤眸，却只是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移开了视线。

“这是我的……职责。”

服从联邦的命令，就是他的任务。

封赫池看着他的神情，没有接话，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你的伤怎么样了？”

零号抬手摸了摸肩膀，脸上没有表情：“结痂了一部分，但大动作还会裂开。”

“是吗，那看来回去的路上会很凶险了。”

封赫池并没有表现出对他伤势的关心，反倒是若有所思地隔着洞口望了望外面：“一个囚犯没有武器，遇到那些变异种的话，还挺难办的。”

零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迅速地朝后腰探去，摸到那把枪还别在后腰时，才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他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他居然在面前的囚犯没有被束缚行动的情况下，就这么带着武器在他的身旁陷入了沉睡。

即使在他第一次执行任务时，都没有犯过这么愚蠢的错误。

更何况他面对的是曾谋杀了联邦高层且身手矫健的重刑犯。

零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