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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所那边早就请了长假。明深不在的时候，彦和总是躲在书房，不愿意和人说话。偶尔痛得太厉害，他会一边发抖一边哭，脑子里充斥着奇怪的声响，生理紊乱，直到明深快回家，才勉强起身，慌张地把自己收拾好，努力装作正常的样子。

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不正常。

也许是暮心妍死后，也许是更早之前，他的精神已经出现了问题。

家里所有的刀具和锋利的物品全部被收了起来。明深没有和他说，背后的顾虑和担心却是不言而喻。

有一次彦和去厨房倒水，看到张姨从包里取出菜刀和剪刀，冲了水开始备菜，见彦和进来，很自然地把东西收到里侧，用食材遮住，一边问彦和晚上有没有特别想吃的。那天张姨离开以后，彦和去厨房看，果不其然抽屉里没有留下任何刀具。

彦和忍不住想，明深是怎么跟张姨说的。是不是在别人眼中，他早已经是个无法控制自己的疯子。

那次以后，彦和更少出房间，张姨喊他，他也不理会，像是没听见敲门声，浑浑噩噩地缩在沙发上。窗门紧闭，窗帘也拉实了，所有的光和声音，对他来说都是折磨。

中间凌生来看过他一次，彦和无力应付，他现在连长一点的句子都说不了，总是胸口憋闷，提不上气，思维也断断续续，有时面对最简单的提问都要反应很久。凌生眼里写满了担忧，好几次欲言又止，却又什么都没问。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

不敢说重话，不让他碰危险的东西，每天看着他吃饭，连药都分好了量才会给他……

彦和觉得自己像是在显微镜下被监控着的虫子，慢慢蠕动，丑陋又卑微。

他悄无声息地崩溃，伪装成体面的样子，只有每一次割在手腕上的伤口，看着血缓缓流下来，才会让他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轻松。

……

“好了吗？我把汤端上来了。”门外明深的声音响起。

“马上就来。”彦和回过神来，低着头匆匆答到。

他把带血的绷带塞进柜子深处，用纸巾盒遮挡在前面。随后又拆了一卷新的绷带，胡乱地缠在左手碗上。兴是动作太急，扯到了伤口，刚覆上去雪白的纱布又隐隐透着红色。

彦和没有再管它，把袖管放下来，用手拍了拍脸，深呼一口气，慢慢走出去。

明深在桌边等他，换了一件米色的毛衣。他很少穿浅色，平时习惯了西装衬衫，总是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特别是这段时间为了许多事奔波，憔悴了不少，偶尔在家穿起来，一下子很有生气，显得比实际年龄小好几岁。

餐桌上摆满了菜，还有两副碗筷。明深知道他吃不多，只舀了很小一勺饭，又给他倒了些果汁，自己开了瓶红酒。

客厅电视里正在播跨年晚会前的特别节目，s市主持一哥带着几个年轻的新面孔和大家闲话家常，演播室里欢声笑语闹成一团，不时还有场外连线，镜头切到飘着小雪的露天广场，采访来看跨年演出的情侣们。

彦和坐下来，低头捧起碗，拿着筷子虚空地在碗里扒拉，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白饭。

“怎么不吃菜，张姨今天一大早就去菜场了，尝尝这个。”明深舀了一勺鱼肉放到彦和碗里，又替他夹了一只虾。

“嗯……”彦和如梦初醒，胡乱地往嘴里塞，没嚼几口就往下咽。

“你慢慢吃。”明深察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起身盛了一碗汤递给彦和，“来，喝点汤。”

彦和停下来，伸手去接明深递过来的碗。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绷带缠得太紧，他的左手隐隐作痛，针扎一般，明明隔着衣服，却仿佛赤裸地暴露在明深的视线下，控制不住微微颤抖。

明深握住他的手，彦和几乎条件反射想把他甩开，花了很大毅力才克制住没动。

幸好明深只是扶着他把汤碗稳稳地放到他面前，温和地说：“小心烫。”

“嗯……”彦和低着头不敢看他，声音低不可闻，眼圈却是红了。

一顿饭又吃得沉闷而乏味。

明深不断尝试找话题，彦和安静地听，几乎没什么反应，碗里的菜吃了很久还是堆成小山高，明深叹了口气，帮他把快要落进汤碗里的碎发撩到耳后，轻声说：“不想吃就不吃了。”

彦和放下筷子，目光空洞地看着满桌子的菜，沉默了一会，站起身收拾碗筷。

“没事，你放着我来弄。”明深想要阻止他，却不当心抓到了彦和的伤口。

“嘶……”

这一次彦和没忍住，发出了吃痛的声音，手一下子缩了回去。

“怎么了？”

“没事。”

两个人几乎同时说。

不等明深再问，彦和起身想要离开，他左手不自然地背在身后，眼神慌乱，胸口又浮现出一股熟悉的窒息感。

明深很敏感，不让他走，强行掰开彦和的手臂，卷起袖子，底下赫然是已经散开的绷带和渗血的伤口。

“对不起……”

彦和第一反应是道歉，他张了张嘴，却是再说不出多余的话。他看到明深眼睛里浓浓的失望，一刀一刀，像是在剐他的肉。

他的声音明显带了哭腔，心跳钝重，仿佛灌满了铅，呼吸需要很用力才能吸上来。

“你说过不会放弃的，你答应过我的！”

明深的情绪也到了临界点，长时间的压抑和委屈突然爆发出来，话语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失望和挫败。

“如果我没发现，你打算就这么一个人偷偷去死吗！明明说好要一起努力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样我算什么……”

明深低着头，眼泪滴下来，他不想在彦和面前失态，松开手，转身朝房间走。

彦和从背后抱住他，瑟缩了一下，身体不住地发抖。

明深挣扎着想把他推开，彦和却更加用力抱紧他。

“好疼……”他把头抵在明深背上，低声说，“我不想的……但是太疼了……我没有办法。”

“你不要这样。”

“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如果你也走了，我就真的只能去死了。”

彦和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透支了所有的力气，眼前又开始出现斑驳的黑影，身体软软地向下滑。

明深转过身想要抱住他，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我好讨厌这样的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无法靠近你，连当一个正常人都做不到。我努力了，可是不行。如果我不在的话，也许大家都可以解脱了……”

太久没有说那么多话，彦和脑子里短暂缺氧，思绪一片混乱，语无伦次。他弓着身体蜷在地上，眼皮重得睁不开，枯竭的眼眶不停涌出泪水。

明深心疼得无以复加，一把搂住彦和把他抱在怀里。

他亲了亲彦和的脸，哽咽道：“不用努力的，如果痛苦的话，不努力也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

13:49:09

第六十章

夜色渐深。

从顶楼巨大的落地窗望出去，漫天雪花轻舞，整个s市隐在一片璀璨的灯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