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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一眼。
周围的人一步一步地上前,“自己”又开始剧烈地挣扎。那泪水和汗水、血水遍布“自己”的皮肤,恐惧和愤怒则在眼中不停地膨胀。
他要杀了他们,他一定要杀了他们。可是他被捆住了手脚,所以无法现在就做到。而如果他没有被捆住,他会将他们削成肉片,会斩掉他们的头颅,会将鲜血喝干,再把尸骸摆在光天化日之下。
汹涌的恨意和延绵不尽的杀戮。
它的对立面是什么,把时间再往前推一点,在行刑之前,在记忆苏醒之前,在被教会带走之前,在所有的事情发生之前。
塞西洛猛然打转了咒术的长剑,用力地斩向“自己”的链条。
那一刻塞西洛明白了,对于他来说,杀成百上千的人太容易,拯救一个人却太难了。
只听“咔啦”一声,链条被狠狠地斩断了。
他要看到的,是杀戮的对立面。
与之相反,古卡要看到的,则大相径庭。
因为他什么也不看,他蹲下来抱住自己,浑身都在打颤。那声音随着天际的雷鸣而来,他的耳膜几乎要被撕裂。
叫喊和哭嚎响彻了大地,它让小木屋都燃烧起来。烟雾的味道钻进了鼻子里,让古卡连眼泪都掉不下来。他们要带走孩子,烧掉屋子,要杀死女人,要把一切抹除干净。
古卡不想,古卡不会想。他把自己压进角落,咬紧牙关。
可是那烟雾越来越重,让他一边哭一边咳嗽。他不应该接受这个任务的,他就该好好地讨好导师,然后留在教会。他不在乎烙印里有什么,既然已经封存就不应该再被他想起。
可是他做不到,他的身体仿佛随着叫喊被扯成了两半。他的眼前全是火光,哪怕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却依然能看到那可怖的场景。
女人追出屋子,她面容狰狞,恨意熊燃。古卡能看清她的每一根头发,看清她每一次奔跑,看清她脸上的泪痕,还有那因等待而萌生的皱纹。
古卡不在屋里,他的眼睛通过孩子,看着自己的母亲。
他走在崩溃的边缘,或者说他已然崩溃。
那些记忆的洪水比塞西洛给他的更为猛烈,无孔不入地钻进了他的体内。
他无处可逃。
所以当他一巴掌拍碎了小屋的木板,直接冲向女人的方向时,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不是他想清楚才做的决定,而是他已经这么做了,才迟迟地想明白。 w?a?n?g?阯?发?b?u?y?e?ⅰ????ü???é?n?????Ⅱ??????????
他的手掌猛然压在地面上,于是恶灵又一次从他体内穿过。
只不过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三个,无数个。
青绿色的恶灵一个接一个地带走着他体内的东西,再飞速地冲入黑袍之间。
他们撕咬着黑袍的斗篷,吃掉他们的胳膊,拧断他们的脖颈。他们挖出了眼睛,扯开了四肢。黑色的袍子被鲜血浸透,只可惜黑色盖过了所有的色彩,以至于只有黑色,全部都是黑色。
天空中的乌云也越聚越多,厚重的苍穹打亮了闪电。随后雷鸣炸裂,每一记闪电劈下时都将万物照亮。于是黑色损毁,让红色露出了面容。
叶片是红色的,白发是红色的,眼睛是红色的,还有那一个巨大的召唤矩阵,也是红色的。
女人的脖颈还是被抓住了,一个没有被恶灵撕毁的黑袍摘掉了兜帽。他说着那句犹如来自地狱的话,他说自由,自由。
女人凶狠地唾骂着,可她被越举越高。
古卡彻底地进入了孩子的身体,他的恶灵还在不断地幻化出来,可只有那两个人——是的,只有那个女人和那个黑袍,恶灵碰不到。
古卡拼命地往前伸着手,不停地向前奔跑。可他似乎是和对方隔了一道透明的屏障,以至于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触碰双方的身体。
古卡嚎叫了起来,他的喉咙发出孩子的哭声。
他看到那只手插进了女人的胸口,而那一个跳动的脏器便在眼前被取出。
泪水模糊了古卡的眼睛,而更多的恶灵犹如山洪。在女人被丢下的一刻,铺天盖地地朝黑袍子袭去。
透明的屏障消失了,于是恶灵能把那个黑袍四分五裂。可是已经太迟了,对女人,对孩子,对古卡来说,都太迟了。
天空降下了滂沱的大雨,豆大的雨点打在黑袍的尸骸和恶灵的身上。他们被土地吸收消失不见,可那个女人还躺在地面。
古卡伸出手抓住女人的衣服,那不是他自己的手,而是一双孩子的手,他捧起心脏放回胸腔,可自己的胸口却被掏空。
他在雨中歇斯底里地哭泣,所有不能接受的,无法直视的,不可回想的,一幕一幕烫烙在他的眼睛里,镌刻在他的灵魂上。
他一直以为自己有路可走,只要遗忘就可以,只要不去追究,就能抹去。
他的懦弱、顺服、回避、恐惧铺成了这样的一条路,可他不知道这些都是会背叛他的东西,所以这路越走越窄,越走越荒芜。
他欺骗自己这就是他想要的,这就是他能接受的,所以他从来不反抗,只希望这路能走得轻松一点。他有着眼睛却闭起来,有着耳朵却不去听,他明明可以弄明白一切,可胆怯却让他不敢深想。
于是他握着教会给他的拐杖,一点一点向前摸索。
直到无处可走的一刻。
他才不得不睁开眼睛,回头张望。
女人的尸体终于缓慢地消失,而古卡的双手却陷入土壤。
他的手仍然有红色的咒光,那咒光让他的皮肤和骨骼都燃烧起来。还有他的脏腑,他的灵魂。他咬住了牙关,眼里的鲜血顺着面颊流淌。
他的咒力在崩溃中放大到无限,让地面也燃烧起来,让雨点都燃烧起来。
那火焰的光芒照亮了乌云,却不见外面有明媚的阳光。
地狱的火湖在他的面前出现,他让火焰更猛烈,让疼痛更凶狠。他狠狠地抓着手里的软泥,哪怕软泥已经流失,他将指甲抠进自己的皮肉里。
他要熔化这一片土地,而他不介意会不会熔化掉自己。
天地之间化成了汪洋火海,他感觉到自己的皮肤正在缓慢地流淌。
可他不在乎,那一刻,他一点都不在乎。
直到那个声音隐约地在耳边响起,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鲜明。它盖过了雷鸣的轰响,盖过了心底的歌谣,盖过烈焰的劈啪作响,他吼叫着——“古卡!”
而后那一个凶狠的耳光便扇在古卡的脸上,再有一双手臂用力地把古卡抱住。
古卡拼命地挣扎,可是那手臂的力量无比强大。古卡用火焰灼烧,它不动,用手捶打,它也不动。它稳稳地压制着古卡,仿佛在带走古卡身上的力气。
于是,火焰消失了,山岗消失了,湖水消失了,小木屋和乌云都消失了。
只有古卡眼中的红色还没有马上消失,而是缓慢地、逐渐地平复。
等到火焰彻底熄灭之后,古卡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他回到了餐馆里,餐馆依然没有灯火。桌椅被他们弄得乱七八糟,吧台上的酒杯和盘子也不知道碎了多少。
他还坐在那个被推开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