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垢面,身上套着件沾满污迹、皱巴巴的白麻布衫子,裤管边缘脱了线,一大摞一大摞地把书被他搬运出来,累得含胸驼背。

“您这就你与他两人?”邝简问。

那唐老板不知邝简这是何意,有些紧张道:“他是我乡下来帮忙侄儿,府试这几日没那么忙,伙计都回家了,诶,乡下孩子,粗手苯脚,官爷您见笑!”说罢便要将他往后堂引,“官爷是来是查案罢,不如去后堂茶房喝一口茶再走?”

邝简:“你这书肆后面还有茶房?”

按理说,此处地段有些偏,临河的书肆支出这么大的摊子,配套还这般齐全,有些反常。

那唐老板却不觉得有什么:“学生来我这儿的熟了,常借这处办集会诗会什么,后堂敞亮,自然有茶房,官爷可去瞧瞧?”

“集会啊……”

邝简摸了摸下巴,忽然问:“那你这可曾有过太平教的集会?”

唐老板当即一惊,语速都跟着快了五分:“这怎么可能有!学生们虽然荒唐,爱偷偷溜去伎馆,可他们都是读书人!拜的是孔夫子朱夫子,太平教那是城西愚民愚妇信的东西,城东这一带可不会和它沾边!”

邝简想一想也是,学生集会最喜欢高谈阔论,此地若真有太平教据点,肯定早早便传开了。邝简聊得口渴,便请店家为自己倒一壶茶来,唐老板半信半疑地去了后堂,只留下那小帮工和邝简,邝简如常地问了那小帮工昨夜可有可疑人等?可看见姑娘上来?得到的回答稀松平常,没什么值得留意的。

邝简展目,瞧着书肆之中,除了经史子集的大部头,便是野史、趣闻、笔记、小说,其余一些《今古奇观》、书帖、书画等,似乎也不见多新奇,他笑着问那小帮工,“你叔父的书肆比别家红火,可是因他有什么书,别人家却没有?”

也不知是为了邝简忽然这一笑还是什么,那小帮工当即脸红起来,羞怯地低下头,指了指书架最上面那一排读本。

那读本没有外封名字,外壳也特意做旧发黄,邝简好奇,便拿了本翻开,这一翻不要紧,里面居然是春宫话本,还不是男女春宫,而是两个女孩的春宫,里面彩色套印,饾版精刻,每一页都姿势生动,绞缠得栩栩如生。

许是邝简喜好与常人不同之故,对此类话本一惊过后,倒也接受得平和,再一转念,他心道这唐老板也真是钻营有道,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这等小书,逢迎学子猎僻之心不说,还可以偷逃克税。

正当此时,那被他指使出去的小旗快步跑来,朝邝简道:“邝头,拿到了!昨夜进出贡院的马车并不多,只有五辆,都是今年要考试的学生,官宦人家提前熟悉考场的,有吏部崔府,有行人司娄府,有巡院玉府……”

“等等!玉府……?”

邝简抬手打断,将书放下,心念电转间,倏地想起今晨与四爷的对话:

“淮安府不算通港大阜,也没有了不得的名胜,杀香月为何要绕行淮安府,特意做出这么一桩事情?”

“淮安府嘛,巡院的玉斯年玉大人你知道罢,他正好是那里的署官,一年有半年要在淮安。”

邝简登时想到了什么,拿过那记录,二话不说:“走,随我去趟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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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双更。

浪淘针(3)

邝简到积英巷玉府时,玉斯年刚刚出发,门房传讯到玉府长子玉岳的屋中,玉岳刚换下的外衣又重新穿了回去:“你说访客是谁?”玉岳追问。

门房答:“他自称是应天府捕快,邝简。”

玉岳没有耽搁,振了下衣襟便快步走了出去。

早在数年前,玉斯年玉大人还是金陵官场闻名遐迩的美男子,他的儿子五官自然继承了父亲的好相貌,但此人疏于锻炼,体态上与其名字里的“岳”完全不搭,加上正值十七岁长个儿的年纪,男孩子窜得太快,身上肌肉跟不上,整个人便像一根芦苇般,衣服底下空空荡荡,好像随时会被一阵风吹倒。

邝简领着小旗等在会客厅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位文弱年轻的公子,快步走来的模样像是怕迟了一般,提着霜白色的衣衫,匆匆迈进门槛,待邝简说明来意,当即用力点头:“人命关天,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父亲高官厚禄,为人子仍如此踏实随和,玉岳第一面便给邝简留了很好的印象,宾主各自落座看茶,无须多说。

但邝简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文气的公子性情有些精致的钻营,虽然是第一次见他,却已对他的身世了如指掌。玉斯年有意培养儿子,很小便开始为他的仕途铺路,玉岳虽然只有十七岁,府试还未通过,却已然对首都陪都、朝廷各部的大员有了通盘的掌握,譬如邝简,金陵城中知道他身份的少之又少,应天府许多同僚都未必清楚他家室,这玉岳却在房内一听就知道,这不是应天府的小邝捕头登门了,这是朝廷大员孟质公的儿子登门了,此人性格波澜不惊,寻常场合很难结交,今日忽然造访,实乃他难得结实的机会。

“昨夜伎馆杀人案满城风雨,捕爷可是为此事而来?”

玉岳目光清清湛湛,语气颇有几分少年人的热情,“捕爷要问询什么?小生知道的定知无不言。”

踊跃的线索提供人的确少见,但总比那些不配合的强。

邝简点了点头,直言道:“本捕今日搜捕贼人时查到贡院出行记录,上面写着玉公子昨夜戌时初刻乘马车进入贡院大门,亥时一刻驶出,我今日来是与公子确认情况的。”

刚刚还貌似八面玲珑的玉府公子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片空白:“……啊?”

邝简警觉抬头:“怎么?公子昨日没去过贡院?”

“呃……”玉岳舔了下嘴唇,眼神忽然慌乱地停顿了一下,“去过去过!……这,这不是明日就要府试嚒,小生是去提前瞧一瞧考场,好心里有底。”

说着,他有些不安地把屁股往凳子里挪了挪,刚刚那份热络已经彻底从他的脸上消失,脸色转为苍白。

邝简看着他:“公子是昨日去过贡院后又去了其他别的地方嚒?”

“别的地方?捕爷……你是指?”

他的软弱显而易见,不用戳,一吓就破了。

邝简淡淡道:“叫佛楼。”

“啊这这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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