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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花瓣慢悠悠地脱离花托,向天际飘荡,而后如看过的金树银花,在空中绚丽炸开,泼洒成一地金黄,坠落的昏黄落叶,配着错落的落英满地。
天空飘洒的落叶落到枯瘦指尖,他摩挲着失去生命的脉络,轻轻放在干裂的嘴边,贴近瘦削的脸颊,感受这透支生命的枯叶干涸、易碎。
本想放在手里心好好护着的。
本该放在心里要好好偷偷爱着的。
踏着一地易碎的枯叶,如同他们之间的过往,只配落在脚底下,被人踩得七零八错,如何拼凑也回不到从前。
落英金黄,好景常有,佳人不再。
匆匆爱过几载,却换他半世悲哀。
晚了。
一切都晚了。
谋反、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他一条不占,但他依然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他伤透了那人的心,他从未好好安抚过那人的委屈。
他要逼便逼,自己算得了什么?
反正这么多年,不也这么过来了么?
你回来,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永远不责怪你。
我只要你回来。
犹如有人拽着他的喉咙,令他喘不出气,阖眸下现出模糊的人影,七窍流血,血污满面,一遍遍强硬地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喜欢,我喜欢的。
我喜欢你的洒脱肆意,我喜欢你的快言快语,你是我此生到不得的风景,于是我想将这片美景藏在心里,终究是我越了界,是我贪得无厌,是我欲壑难填。
手边的金黄,连同天边地上的昏黄,倏然消逝,野花藤上的五颜六色逐渐褪去,全数散尽在天空,颗颗墨滴从天而降,徒留窒息的黑暗。
“我不想见你,你走吧。”
我生命中所有的光和彩,都是你带来的。
你走了,回忆不留,连光和彩都要带走。
我什么都不剩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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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久加依照王一新所言,待他服了忘丹十五日后来替他望闻问切,他心中百般不愿,可既然承了王一新,便该说到做到,仓促失措的黄翠曼始料未及,匆忙间依着待客之礼将他迎入厢房。
他定眼一瞧,也微微心惊。
不过十五日,却如过了十五年般苍老。
黄翠曼在一旁战战兢兢地瞧着,关心道:“薛大夫,我夫君他怎么样了?”
薛久加擒起他的手腕,为他切脉,不经意问道:“他昏睡多久了?”
黄翠曼每日给他下蒙汗药,算起来,也足足有三日了,自从他那日突然发狂,更是下了双倍的量,迟疑答道:“三日有余。”
“为何给他下蒙汗药?”薛久加凝眉质疑,不轻不重的语气,倒让黄翠曼心虚,后者支支吾吾地答道,“我夫君,他近日染了疯病,安神汤药已喝了许多,但一醒来便要发狂,我们无法,只好给他下了蒙汗药。”
闻此言,薛久加转向黄翠曼,微微挑眉,意味深长地问道:“我们?”
本就做了坏事心虚,黄翠曼心里没有那么多坏心思,一时之间转不过弯,待他质疑的眼神逼得她几近面缚归命时,才灵光一闪,紧张答道:“我和母亲。”
薛久加狐疑地看了她两眼,再次问道:“疯病从何说起?”
他的疯病同自己无关,心坦坦然,便不再那么惊慌,于是黄翠曼平和道:“此事我亦不清楚,那时我尚在青岳城,不若我替你问问家仆。”
待知情的家仆上来时,薛久加写好一张药方,借口将黄翠曼支开,问道:“你说,你家老爷的疯病从何说起?有何症状?”
家仆恭敬道:“薛大夫,那日老爷同那男子跑出去后,你喜酒未饮便离去,无多时老爷便回来,倒在门口吐血不止,他不停地喊着叫大夫,于是大家都急急忙忙去找大夫,可他醒来,就开始每日到一个破庙中,他将破庙上下翻遍了,我们也不知道老爷在找什么。”
薛久加若有所思地抿了口茶水,斜眼望着躺在床榻上的苍老容颜,木牌仍牢牢抓在手中,他问道:“他手里拿的木牌?”
“老爷寻不到他想寻的东西,便在后山处挖了一个坑,我们要帮忙,老爷都不许,谁上去都要拳打脚踢,后来那个坑上竖着的就是这块木牌。老爷每日睡在浅坑中,他说什么要陪着谁,我们不敢越矩,未曾凑近听他梦呓,其实也不大清楚。”
“可还有其他症状?”
“老爷不吃不喝,好似忘记了很多事。大夫换了好几个,带道士来作过法,连老夫人带二少爷回青岳城都得悄悄的,老夫人和二少爷走的那天,老爷将二少爷护着,护得发了狂,此后便一直昏睡,一直由二夫人照顾。”
薛久加沉吟许久,问道:“二少爷可还好?”
“二少爷很得老爷疼爱。”
那就好。
他本想将小翎枫带回抚养,却不想他已被带回青岳城。他想着,小翎枫对生人有莫名的怯意,但他聪明伶俐、进退有余,生得又可爱,是该被受宠的。
他给了几两碎银,说道:“多谢。”
家仆甚有规矩,推拒道:“我们不收外来钱财。”
待家仆走出后,他在室内转了一转,十日前厢房布满红绸,囍字遍历,金银烛台上的红蜡彰显喜庆,莲子百合铺满床,王一新嗔怪瞧着站在门口的林则仕,沙哑道:“怎的底下却放了这硌人的玩意儿。”
调里却似抹了蜜。
薛久加拉着小翎枫站在一旁,王一新真是开心得忘乎所以了,在林则仕解释之前,薛久加亦难得打趣道:“这是祝你们早生贵子呢。”
小翎枫双手捂着嘴巴,惊呼道:“早生贵子。”
林则仕眼里只有淡妆妆点的王一新,先是笑了笑,随即轻轻摇头:“嫌硌人我就让人撤了。”
十日过后,竟是这般模样。
薛久加面无表情地盯着林则仕,意气风发不再,神态垂垂老矣,犹豫再三,在纸上留下只言片语,折叠放入他怀中,触及瘦骨嶙峋的肋骨,怔楞片刻,不忍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恰逢苏翠曼送来汤药,薛久加替他掖好被子,回转过身,直视苏翠曼,叮嘱道:“蒙汗药不必再加,喝多伤身,我给你的药方,每日熬成一碗。他并无疯病,只是忘了一些事,过段时日便会习惯。”
黄翠曼被他盯得低下头,说道:“谢过薛大夫,比其他大夫尽心多了。劳累你多时,不若在此处用过午膳再走?”
薛久加淡然道:“不必,我需赶路。”
黄翠曼将他送出府门,俯身再次谢过,遥遥地望着他远去,才暗自松了口气。
待回到厢房时,黄文成已坐在梨花木椅上,自顾自地喝着茶水,黄翠曼见他忽然出现在此,吓了一跳,随即怪道:“幸好你昨日给的药还未下,不然今日被薛大夫发现就糟了。”
苏翠曼继续说道:“你都不知道,方才他那眼神都快要将我吓死,我还以为事情被他发现了。”
黄文成再喝一口太平猴魁,香醇甘甜,幽香连连,过不了多久,他便不用偷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