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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淋淋地放在眼前时,他才发现,翎枫病时的隐忍,完全都像极了那个人。

林则仕咬紧牙关,替他擦去身上不断冒出的汗珠,唯恐他放言后自己应允了,便真的了无牵挂,只好严厉道:“你们父子倒是相似,都喜欢关头紧要乱说些胡话!我要怪谁便怪谁,哪由得你来置喙!你新哥还未回来,你得等他回来,这些话,你说给他听去,我不爱听!”

像是掩饰着心中的恐慌,嘴里蹦出来的字字句句如锥心之言。明明只是误食了酒物,怎会病的如此厉害,令所有大夫都如临大敌,明明翔枫也食过,一点事都无……

也不知小翎枫是听见还是未听见,不多时,他便喃喃着再次陷入了昏迷,房中又多了几位束手无策大夫,林则仕忍无可忍,胡乱地发了一通怒:“掌柜,如若今日我儿命丧此处,你也脱不得干系,我要你整个客栈的人都给他陪葬!”

掌柜吓得两眼泪汪汪,他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是,是,林老爷,小二,都快去,快去找大夫,甭管多少钱都赶紧去找。”

小二们也没见过如此阵仗,一声令下,他们兵荒马乱地四处找寻大夫,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大夫除了会摇头,便是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无人能说清,这位脉象清奇的小少爷现下是怎么回事。

林则仕往日的沉稳不再,只见他怒极一把推倒桌椅,边骂道:“庸医,全都是庸医,全都给我滚!”

灵光一闪,抓起一个家仆,家仆其实心里也害怕,老爷一直温煦和风,从未见过老爷动如此大怒,只听他狠道:“你!快马加鞭,去德春堂将薛久加给我请过来!”

家仆颤颤巍巍应道,“是……”

灌了自己一大壶茶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越求心静,则越难新景,他焦急难忍,吩咐家仆将小翎枫照顾好,自己要去寻王一新。

他怕,他真的怕。

怕王一新连小翎枫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他是在客栈外头寻到王一新的,只见他蹲在阴暗的角落里,手里拿着三四株连根拔掉的草药,在那个黝黑的角落里缩成了一团阴影,篝火晚会的欢声笑语在不远处,哪里晓得这里的肝肠寸断。

林则仕哀伤地了然,要是王一新能在此时狠狠责怪他,嘴巴再狠毒一些,他都明白小翎枫会无事康复,可他偏偏将自己藏在这,既不敢进去,又不敢离开,只怕是陷入两难的情境,惹得林则仕心烦意乱,不知该如何慰藉他。

王一新扶着墙站起来时,恰好望见林则仕在跟前背着手,一筹莫展,他凄凉地笑了笑,眉眼弯弯,曾几何时,对着人命,他林则仕也只能束手无策了。只听他缓缓开口:“这个药方,我仅在书上见过,用量不好,便一命呜呼。”

王一新低沉道:“我怕……我的儿子,死在我手上。”

他缓缓开口:“兴许是逆天孕子,兴许是如你所言,你我之事不为世事所容,是我偏执,才酿得今日苦果。小柿子,你说得对,这孩子无人逼迫我生下,这苦果便该由我一人承担。”他苦涩道,“可你如若还有良心,我与翎枫死后,便劳烦你将我们烧成灰,葬在碧落山。好歹在那处山头,你也曾温柔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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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晨曦微光透过窗帷映射进来,桐油灯内的灯芯已寿终正寝。

一室束手无策的大夫已被清退,林则仕默默地看着王一新将草药清洗后放入熬药的瓦罐中,蹲在一旁摇着扇子微微扇风,口中哼着不知名的歌谣。过了好一会儿,将药汤倒出,黝黑的汤药在碗里冒起了白烟,他轻轻地吹凉。

林则仕在身后紧紧盯着,只见王一新略过他到得小翎枫身旁坐下,轻柔地将他拥在怀里牢牢圈着,轻声道:“小狗蛋,起来喝药了。”

小翎枫紧闭双眸并未回应,王一新也不恼,他将汤药放在一旁,摸了摸他的小脸蛋,体温骤降冰得吓人,他凄然一笑:“小狗蛋,你跟着我没享过什么福,看你瘦的。”

汤药勺勺喂进小翎枫的嘴里,小翎枫尚未清醒,但却乖乖吞下,王一新捏捏他的小脸蛋,笑道:“你从小便这样,就是喜欢睡着等新哥来给你喂药。”

一碗药喂尽,他轻轻替小翎枫掩好被褥,絮絮叨叨地念起小翎枫这些年跟着他过着的日子,他又是如何一人养大小翎枫,刚生产完便去偷奶、偷米,到大了便在碧落山捕鱼、打猎、种菜,因出生时延误了时日,小翎枫从小汤药不断,幼时也爱哇哇大哭,大了一些便习以为常,转而又念叨着这几年薛叔叔待他不错,幼时若少了他呀,便难保能活到今日。

如若小翎枫侥幸逃过一劫,便该时时报恩,如若难逃此劫,在黄泉路下也该保佑他薛叔叔医术更加精湛、长命百岁。

提了许多,只字不提林则仕,他在一旁听了很不是滋味,便道:“翎枫喝下了药,你也去歇息一会儿。”

“不急,我怕再不说,他也没机会听了。”王一新轻轻回应,仿佛要将此生说尽才罢休。

林则仕走上前去搂着他的肩,安抚道:“他必定会没事的。”

可是否没事,两人心知肚明。

林则仕在王一新背后,仅见瘦得凸起的脖颈,轻缓动了动,拒绝了他的好意,随即,便只剩了些他的絮絮叨叨。

无多时,小翎枫的嘴里便呕出了更多的黄色的泡沫,里头掺杂着血丝,淅淅沥沥地流了一被子。

折腾了一夜,两人似都已开始接受这悲伤的事实,只是温柔地替他擦拭着嘴边的泡沫,替他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小翎枫平日里甚爱洁净,让他干干净净地走了吧。

王一新深深地愧疚起来,可爱的小翎枫伴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日,他聪明、善良又善解人意,见他身子不好便主动说不下山,见他摘草药困难便主动问他如何辨识草药,见他不会下厨对吃食也无诸多要求。

他硬起心肠来让小翎枫与林则仕一处,不过是自己怕不久于人世,他赌的,不过是林则仕的一些作为父亲应有的悲悯之心。

如果林则仕仅是厌恶他王一新,可儿子总该是他的,他总该爱护些罢,因他是见过林则仕如何疼爱翔枫的,便天真地以为,他待自己的孩子总该一视同仁。

可从小翎枫踏入林府的那一刻起,小翎枫嘴里便时常念叨着规矩,多了些战战兢兢。梦里也时常喊着大少爷,也喊着二娘,喊着喊着便哭起来,王一新夜半看着心疼,将他的梦靥一字不落地听了去,可第二日小翎枫又是一个逗他开心的开心果,从不敢主动提起,他仿佛也不想提起。

心性聪慧的他,应该早便料到他与林则仕的事了罢,这孩子,却一言不提。

他似早已料到林则仕的性子,想着为小翎枫留一条后路,狠心让他承受着他这个年龄原本不该承受的,教他洗衣、做饭、修修补补,不过是为了将来他爹若一时兴起,如将他如丢弃一件废弃的衣裳般将他毫不留恋地丢弃时,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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